江明緩過來,拿着小鞭子,又趕起了驢車。
驢車拖着沉甸甸的貨。
柳夢璃也下了板車,只讓兩個孩子坐在上面。
她在一邊牽手扶着。
有了江明的趕驢技術,這一次回去,居然要快了不少。
今天到家晚了,到達家裏的時候,院子門口已經不少村民拿着黃鱔過來,準備結昨天的貨款了。
看見江洲來,一衆人趕緊打招呼。
“我就說,你今天怎麼不在家!今天我老婆舅都來了!帶了不少黃鱔來呢!你看看!”
“是啊!我專門從隔壁村過來,聽說你收黃鱔,我專門過來瞧瞧!是不是六毛錢一斤啊?!”
“我是來買油渣餅的!家裏養了兩頭豬,準備貼一貼膘,秋後我家那小子要是爭氣,上了大學,剛好宰了它!”
……
一大羣人,圍在自己家門口,鬧哄哄的。
江明牽着驢,看着面前這些人。
很多都是熟面孔,村子裏的鄉親。
還有不少應該都是隔壁陳家溝村的,一個個拎着木桶,口袋裏塞着尼龍袋,軍綠色的長褲卷着褲腳,縫隙裏都是泥巴,頭上戴着草帽。
看見自己牽着的驢車,咧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柳夢璃已經趕緊開門去了。
車子上的兩個小傢伙,趴在一堆花生油渣餅上呼呼睡得正香。
江洲踩上去,抱了一個下來。
柳夢璃也回來趕緊抱着另一個。
江明將驢車牽着走進了院子。
一窩蜂的村民們就涌了進來。
就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
排隊都排到了外面,唧唧喳喳的,一大羣人在聊天。
柳夢璃擺好方桌,拿出一疊用報紙針線穿好的本子。
江洲將今天的貨款給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
緊接着,一大羣人,結賬的結賬,交貨的交貨。
不得不說,柳夢璃還真的是有做生意的天賦,一整套動作下來,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江洲則是賣油渣餅。
江明見他爬着上了驢車,哼哧哼哧將油渣餅往下扔。
當下總算是緩過神來,道:“我來幫忙。”
他三下兩下就上了驢車。
解開一直捆着的繩子,一拿就是五六塊,往下遞給村民。
動作麻溜幹練,那可不是江洲能比的。
畢竟,幹慣了莊稼活。
江明力氣大着呢!
有了江明的幫忙,江洲就鬆快了不少。
他只需要在一邊算賬收錢就行了。
有時候,有些村民沒帶錢,直接就用黃鱔抵。
這個就需要江洲和柳夢璃說一聲,在每個人名字後面標註一下。
一個小時後。
院子裏的村民們已經逐漸清空了。
油渣餅子早就賣完了。
這種緊俏商品,頭一個月是最好做的時候。
自從這兩天江洲開始收黃鱔,賣油渣餅,隔壁幾個村子都聽說了。
一個個捉了黃鱔用桶裝好,之後又買了油渣餅,裝進尼龍袋用扁擔挑回去。
不少都是幫着村子別的親朋好友帶的。
因此一買就是五六十斤。
一車油渣餅賣完,淨賺五十塊錢的利潤。
江洲一分錢沒拿,全都給了江明。
“這錢你拿着給爸治腿,腿不能拖了,剩下的錢,我這兩天會盡快掙到送過去。”
江洲道。
江明看着手裏的一大疊厚厚的毛票,心裏五味雜陳。
比印象裏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但是,看起來之前身上的那種流裏流氣沒有了。
江明頓了頓,半晌才憋了一句出來:“不要太累。”
江洲點點頭。
江明這才離開回家去了。
去縣醫院的這幾天,他一直都沒有去家裏看看。
上次因爲江洲的事兒,他和自己媳婦兒發了一通火,把姚娟都罵哭了。
現在看來,的確是自己錯怪了她。
下午要帶着爸去省城看腿。
家裏爸媽的衣服都得收拾好。
也幸好田已經插秧完了,不然這會兒可有的擔心。
下午兩點半的時候,江明收拾完畢,過來和江洲說一聲。
卻見江洲家裏又來了不少村民。
還是送黃鱔的。
江明這才反應過來,自家弟弟的黃鱔生意,應該做得很大了。
“我現在去縣城。”
江明道,“你做生意,踏踏實實做,別想走歪門邪道,錢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和你嫂子說了,讓她回孃家借點錢,湊一湊,能熬過去的。”
江明說完後就要走。
卻見江洲趕緊站起身,繞開了排着長隊的人羣,走到竈臺旁,掀開了蓋子。
江明這才注意到。
原本鍋蓋一直都是蓋着的。
掀開後就看見熱氣兒冒了出來。
江洲端了一碗炒飯出來。
“喫完再走,大哥,人是鐵飯是鋼,不急於這一時。”
江洲笑着道。
江明看着面前的這一盤炒飯,有些發愣。
這是……
白米飯,精細糧?!
他腦瓜子嗡嗡嗡的響。
自己長這麼大,除了去別人家喝酒能喫上一兩頓白米飯。
除此之外,頓頓都是紅薯土豆。
如今,這一碗炒飯,顯然是挖了一大勺豬油炒的。
油滋滋,亮汪汪,裏面還有香菇丁和滿滿的肉末。
那香味,順着風,直直的往自己鼻子裏鑽。
他今天一天就吃了一個煎餅。
這會兒正餓着呢。
江明還在發愣的當口,江洲就已經直接遞到了他的面前。
“哥,抓緊時間喫啊,別耽誤了事兒!”
江洲道:“我還得去收黃鱔呢!”
江明緩過神,也不矯情了,當下接過了裝炒飯的瓷盆,還有一把鋁製的大勺,大勺大勺的吃了起來。
米飯香極了。
這肉。
除了過年奢侈了一次剁了半斤肉,關鍵都還緊着孩子爹孃吃了。
江明只覺得,自己勺子掄着都起了風。
一大瓷盆飯,輕鬆下肚。
江明喫得心滿意足。
說實話。
他把瓷盆還給江洲的時候,的確是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江洲卻沒和他多說,就是讓他趕緊走,別耽誤爸治腿的時間。
江明這才趕緊離開了。
他不知道的是。
這要是上輩子的江洲,鐵定當着他的面,問他好不好喫,還要不要這種誅心的話。
沒別的。
就爲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只是重生一世。
江洲也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小心翼翼的維護家人的自尊。
還是他這個玻璃心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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