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病房的時候,就發現江福國一隻腳站在地上,拄着柺杖,滿頭是汗。
齊愛芬眼睛紅紅,站在一邊,委屈得掉眼淚。
江明嚇一跳,快步走了過去。
“爸,媽,怎麼了?爸的腿咋回事兒?醫生又來了?”
聽見江明的聲音。
當下,兩人齊刷刷轉頭朝着他看過來。
“哎呀!明兒!你可回來了!”
齊愛芬趕緊走過去,擦掉眼淚,道:“你爹這個不聽勸的,我讓他好好躺着,非不聽,性子倔得像頭驢!你看看,這總站着,怎麼能行呢?!”
江福國皺着眉,瞪了齊愛芬一眼。
“一天到晚都躺躺躺!這腿要是沒了,我能躺一輩子!”
江福國心情煩躁極了,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氣。
他說着,轉頭看了江明一眼,似乎是隨意開口道:“咋樣?見沒見着?”
他這話。
聽起來似乎是不經意問的。
但是,江明知道,他爹這會兒緊張的要命!
“見着了。”
江明心裏鬆快了不少。
兩千塊的醫藥費。
他原本覺得一座大山壓得他根本翻不了身。
但是,江洲拿了三百五,這會兒跟着回去,賣油渣餅又賺到了五十元。
再加上,之前來縣城看病的時候,江明在村子裏借了一百多。
雖然在醫院這幾天花了不少。
但是也有還有五十多。
也就是說。
這會兒,他們手裏已經有四百五了!
雖然距離兩千塊還有一大段,但是,江洲還在掙錢,賣黃鱔估計能掙得更多。
還有自己讓媳婦兒回孃家去借點兒。
這兩天自己多跑跑,回來幫着江洲多賣幾趟油渣餅。
這兩千塊,怎麼看都能夠湊得齊了!
江明當下也不瞞着。
將自己跟着江洲這一趟下來,怎麼掙錢,掙了多少錢,村子裏的同村怎麼賣黃鱔給江洲。
全都說了個遍。
“爸,江洲這錢,應該是他自己掙來的。”
江明道:“我仔細瞧過了,這掙了錢應該有兩天了,也就是我們出來這幾天,隔壁村都抓黃鱔運過來賣了,不像是假的。”
江福國的腦袋嗡嗡嗡的響。
五十塊利潤?
就驢車拉着跑一趟?
還有那黃鱔,六毛錢一斤?
那玩意兒,真這麼值錢?
江福國屬實有些不明白了。
但是,自己大兒子的性子他心裏清清楚楚。
絕對不可能幫着小兒子撒謊。
一時之間,齊愛芬的眼淚又下來了。
“這孩子,怎麼也不和咱們說一聲,一個人去做生意,這年頭多亂?”
齊愛芬抹眼淚道:“那板車,三百斤,他一個人拉,哪拉得動?這小子,不要命啦?”
江福國看了她一眼,皺起眉。
“大男人,出點力氣算啥?”
江福國道:“這樣好,總比走那些邪門歪道強!累就累點,能掙錢養活老婆孩子就行!”
江明這會兒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爸,別的話咱們就不說了,先去省城看你的腿吧,可千萬不能耽誤。”
齊愛芬聞言也趕緊過去幫忙收拾。
攏共就是那麼點東西。
一個布袋子就裝下了。
江明揹着扁擔過來的。
他將東西全部栓在扁擔上,又趕緊去辦理了出院手續。
之後齊愛芬挑着扁擔,江明揹着江福國,三人趕緊去汽車站買票去省城。
裏七村。
晚上八點多。
江洲買了幾個籮筐回來。
今天收的黃鱔更多了。
粗粗的估算了一下,估計得有千把斤。
拉着驢車跑一趟,淨收入能有四百塊出頭了。
再加上運送油渣餅回來賣。
一天的利潤在快五百。
這也就意味着,再有三天,這醫藥費就能湊齊了。
醫院裏做手術,也得有一段時間。
三天的時間,足夠了。
江洲的心也稍稍穩定了下來。
他正拿着水勺,一勺水一勺水的給墊了塑料皮的籮筐裏添水。
這會兒天氣逐漸熱起來。
這生意就不好做了。
從這裏趕着驢車去縣城,起碼也要一個小時。
拉着貨,走得慢,天氣一熱,死的就多得多。
掙不到錢就算了,搞不好還要虧本。
最重要的是。
村子裏的黃鱔,總歸是有限的。
再過一段時間,進入梅雨季節,大雨沒日沒夜的下,地上都是泥巴。
拉着這麼重的貨物,驢車壓根走不動路。
江洲想。
頂多販賣黃鱔這一個月,他估計就得找別的掙錢生意了。
不過。
那還遠。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多收黃鱔,在被別人發現這個商機之前,儘可能掙足第一桶金。
“噠噠……”
院子外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江洲一愣,將手裏的水勺放下,朝着門外走去。
“哪個?”
江洲問道。
“是我!”
是村長江長保的聲音。
江洲趕緊開了門。
“叔?咋啦?”
江洲打開門就看見江長保站在門外。
手裏拿着旱菸,在自家院門上敲了敲。
“你這小子,就不會讓我進去說?”
江長保看了江洲一眼。
江洲反應過來,趕緊笑着讓開了身。
江長保走進院子。
一眼就看見了擺放在院子裏滿滿當當的籮筐。
當然還有自家的板車。
準確來說,是他“賣”給江洲的板車。
“你還真開始收黃鱔呀?”
江長保頗有驚訝問道。
他好歹是村長。
這幾天多多少少也聽說了,江老三的兒子,居然開始收黃鱔。
六毛錢一斤呢!
村子不少莊稼漢子,大清早就去捉。
半大的孩子都不能放過,哄着騙着,又是買糖又是給做好喫的。
結果孩子拿着鐵鉤鉤,好不容易鉤了一天,拿江洲這裏記了賬,第二天也換了錢。
錢拿到手裏還沒捂熱呢,就被自家爹孃拿走,說存起來娶媳婦兒唸書。
孩子哇哇的哭。
江長保哄了好幾個。
原本還以爲江洲就是做點兒小生意。
結果一來才發現,這哪裏叫小生意?
這分明就是大生意!
“你這黃鱔,得有七八百斤了吧?”
江長保震驚的掃了一眼院子裏大大小小的籮筐問道。
江洲點點頭,笑着道:“是啊叔,混口飯喫,沒辦法,我浪蕩慣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只有做點小本生意了。”
江長保一口旱菸卡在喉嚨裏,吐出來也不是,嚥下去怕被嗆死。
好小子。
這都好幾百的生意本錢了!
這還叫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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