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瑞心裏也突突敲小鼓，他喘勻兩口氣，暗暗告訴自己還是別妄想太多，不可以陷得太深。
於是就岔開話題問段夜：“夜兒，你這頭髮是天生的嗎？藥鋪郎中說你血虛，爲什麼會這樣？”
段夜慢慢道：“幾年前我被個山賊劫去，他逼我做苦工，每日驅使鞭打。我試圖逃跑，被抓回關在漆黑山洞裏，三五天才給一次粗劣飲食。我在那洞中渾渾噩噩不知待了多久，好幾次都當自己要死了。後來被山賊放出賣給徐娘子，命是保住了，但髮色就變成這樣子，再回不去了。”
“什麼混蛋賊球兒，這麼不是人，就沒官兵管他嗎？”張小瑞聽了氣得想拿刀砍人。
段夜嘆一聲：“如今兵荒馬亂，他盤踞一方誰也奈何不得。何況更有官匪勾結，忠良反被誣陷，這世道如此，百姓流離失所只有受苦的命了。”說罷，那眸子裏的哀傷又深幾重。
張小瑞忙出言安慰：“別難受，以後有我罩着你，再不讓你受欺負！”
“對呀，夜兒有瑞哥哥，夜兒什麼都不怕了。”段夜滿是信賴地望向張小瑞，點頭破涕爲笑。
張小瑞又想到什麼，從身上翻出個藥瓶。
“哦，我還找郎中要了些祛瘀散血的藥膏，離開徐家那天我見你身上的傷，那是……”
段夜苦笑。“有誰心甘情願被賣來賣去，若有不從挨打受罵難免。我從徐家空有公子名號，那日的情形哥哥也見了，在徐娘子那些人眼中我不過是花瓶物件，哪會當人來對待。也只有哥哥是真心疼我！”
“這羣畜生，早晚不得好死！”張小瑞憤憤罵着，拿了喝光的藥碗起身想離開。
“我先出去，你自己快上藥吧，耽擱了怕再生出其它的毛病。”
“瑞哥哥，有些地方夜兒自己夠不到，你幫我來塗吧。”
誰知段夜卻一下將他拉住，手中尚還發熱的溫度讓張小瑞又打了個激靈。
“這……”實在不好拒絕，張小瑞只得咽口唾沫重新坐回牀上。
段夜直起上身，爽利地脫下外裳和裏衫，撥弄過頭髮，把線條完美的後背整個展露在張小瑞眼前。
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看似自然，卻有說不明的撩人味道。
張小瑞心裏小鼓敲變成大鼓擂，怕看又特別想看。
他只覺眼前雪白一片，不光晃眼還閃得眼眶發疼。強穩心神哆哆嗦嗦手指蘸上藥膏，衝着最顯眼處傷痕抹去。
輔一接觸，段夜下意識肩膀一抖，突起的蝴蝶骨連着腰線形成道完美的弧。
張小瑞的心也隨之一顫，那腰背曲線太好看了，由不得又升起股慾念，想撲過去揉進懷中。
這，這樣太危險啦！
張小瑞恐再不結束自己要犯大錯誤，後頭也不及細辨有傷沒傷，只伸手在那軟溫溫香豔豔的背上胡亂塗抹幾下。腦子迷濛混沌，已是分不清東西南北。
狠拍一把腦門，張小瑞實在擔心自己頃刻便會把持不住。
“夜兒，好了。”張小瑞臉早燒得通紅。
段夜等待許久見對方無反應，只得緩緩又整理起衣衫。
“夜兒，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哥哥同我無須商量，有話儘管吩咐。”
“那什麼……”張小瑞思來想去，說出自己下面的決定。
“你看我這屋子偏僻，又陰又冷成天見不着太陽，你現在病着，也不利於休養。不如你搬到正南面客房去吧，那兒朝向好暖和，地方也寬敞。”
段夜聞言一滯。“哥哥要讓我走嗎？是夜兒做錯了什麼嗎？”
“不是，你沒做錯，是我……”望着那一雙萌萌委屈大眼，張小瑞解
釋不清。
他想保住自己和夜兒之間這種純純關係，只做幫他的大哥哥，如果再深廝磨下去必定要破防了，到時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所以他打算以段夜生病爲藉口，將人安排到客房住，那樣彼此都安全。
段夜看出張小瑞作難，他點點頭沒再強烈懇請，而是表現得格外乖巧。
“是，夜兒說過哥哥的話我都會聽。我自知微賤不配近身服侍，主家有命自然不能僭越，我這病也怕過給哥哥。你要我去哪兒我便去哪兒，憑哥哥安排就是。”
“別，夜兒你別這樣說，這兒沒什麼主子奴才，我更不是嫌棄你的病。你我是一樣的人！”張小瑞好難受，又生出沉重負罪感，覺得自己左右都對不住段夜。
“那，我以後還能來陪着哥哥嗎？”
“當然能，你先把病養好。等好了我們白天還在一起喫飯，你寫字我看着，我做彈弓你看着。就是，就是晚上各睡各的屋子，咱倆都方便些。”
“唉，自從我來總叫哥哥打地鋪，實在是夜兒之過。我老給你添麻煩，辛苦哥哥了！”段夜一雙含情鳳目滿是歉意愧疚。
張小瑞可受不了這眼神，把手擺成個撥浪鼓。
“不是，不是你麻煩。是我睡覺又打呼嚕又打滾兒，放屁肯定還特臭，你那麼愛乾淨的人我怕自己給你找麻煩！”
“哥哥說哪裏話，夜兒怎會嫌你。”
“不嫌不嫌，我們倆都不嫌，好着呢！”
張小瑞陪上笑臉對段夜講了幾籮筐的寬慰話。段夜才轉悲爲喜，說自己養好了病還是要去端茶遞水照顧瑞哥哥的，和瑞哥哥在一起自己最開心！
……
第二天張小瑞徵得舅舅同意，讓段夜順利搬去了客房。
舅媽被越過沒能阻止，嘴裏少不得要嚼幾句難聽的。說什麼本末倒置，將使喚下人當祖宗供着，倒把奴才奉爲座上賓等等。
張小瑞想爭辯可段夜攔着他，告訴他一家相處還是和爲貴息事寧人最好。
舅舅吳自通是古板讀書人，本就覺得小瑞和段夜兩人毫無名分住到一間屋子極爲不妥，如今這樣正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