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廚塵封的心似也有所觸動了。
那年小瑞爹雖年紀輕輕，卻在金廚賽上戰勝自己，劉大廚這輩子只輸過那麼一次。
曾經張掌櫃就像小瑞現在樣子，還是個毛頭小子，初出茅廬便拿到大獎，也算難得的人才。
可惜卻短命，倒在自己前面走了。
劉大廚脾氣怪可也敬重有本事的同行，輸得心服口服，對小瑞爹有一份牴觸也有一份惺惺相惜。如今看了張小瑞還真有點思念故人吶！
不自覺間把身子坐端正，問：“你爲啥要學廚師？”
小瑞索性直說：“嗯，我想娶媳婦，總得有來錢的道兒養活人家。”
“呵，你這目標挺實在。”劉大廚脣角朝上挑。
大廚是這樣考慮的：當爹的贏了我，結果他兒子要拜我爲師。風水輪流換，裏外裏我也不算太虧。
就告訴小瑞：“行吧，你去沏壺茶來。”
小瑞一聽這是有門兒了，就開始在劉大廚使喚下找茶杯倒熱水忙個團團轉。
“要你後面櫃子上的紅陶茶碗，左手邊第二個格舊年雨前龍井。先涮了杯然後取三錢細葉子，你腳邊的鐵壺現在溫度正好，第一泡是洗茶，搖晃幾下把水瀝出去。然後懸壺高衝，收尾鳳凰三點頭……”
小瑞叫他支使的額角冒汗，心裏抱怨這人長得隨意喝個茶還臭講究。可不管怎樣都忍了吧，端茶一奉自己這師就算拜成了。
一刻鐘工夫全弄停當，小瑞彎着腰恭恭敬敬把茶碗遞上去。他也琢磨要不要跪，猶豫一下還是算了吧，又不是拜親爹。
“稍等。”劉大廚沒伸手接，照他的標準面前還缺東西。
“咱們做飯的離不開油鹽醬醋，總得有些廚行樣子。你去，把那邊陳醋米醋香醋，還有老醬油鮮醬油都給我擺上。對着調料收徒弟我心裏踏實！”
這什麼邪教儀式，還擺調料？那你喝什麼茶，直接喝醋喝醬油算了！
小瑞唯有暗中嘀咕。可誰讓人家是爺，不聽他擺佈不成，又只好轉身去翻一堆瓶瓶罐罐。
劉大廚家的作料真不少，不過全髒乎乎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小瑞拎起某瓶子嚐了一口，劉大廚奇怪問：“你幹嘛呢？”
小瑞覺得嗓子很齁，咳嗽兩下說：“師傅我找着醬油了，您這醋……醋在哪兒？”
劉大廚不耐煩：“就擱你跟前，那麼大酸味兒我都聞着了你還找不見，鼻子是擺設嗎？”
“哦，我鼻子的確聞不太出味兒，只能靠嘴喝。”小瑞又講了實話。
“啥？”劉大廚一聽立刻變臉。“還真是擺設，你沒鼻子？”
“怎麼會沒鼻子，又高又直帥着吶！”小瑞忙指自己鼻樑，然後又衝劉大廚傻笑。“即便當擺設也算個精緻款的，唯一不足就功能上差了點兒。”
“差點兒，差大發了！”
劉大廚再坐不住，起身親自找出香油豆油給他試。放到鼻子底下，小瑞根本分辨不清。甚至於把陳年臭豆/腐推給他，他連偏偏頭的反應都沒有。
這就是爲什麼他能長期泰然自若待在臭烘烘房間，而舅媽和顧嫂子都恨不得離他那屋八丈遠的原因。
即便是對手的兒子也可以接受，但生來沒味覺就不在考慮範圍了，劉大廚要轟人。
“別介呀師傅，小毛病到不了殘疾的份兒，我也不是一點味兒聞不着，進茅廁就有感覺。說不定哪天能好呢，您給個機會讓我學試試唄！”
“去你的，我炒菜叫人喫你跟我提茅廁，那能放一塊兒嗎？”劉大廚更來火。“快出去，白耽誤我大半天時間！”
“師傅，劉師傅……”
“再亂叫師傅，你走不走，走不走？”
“哎呀，有話好好說您咋動手吶！”
“滾！”
劉大廚一把給張小瑞搡出門外，小瑞坐了個大屁墩兒。
但他並不死心，站起來拍拍屁股說：“這沒啥，我早想到不會一次就成。劉備還三顧茅廬呢，張良還給師傅提鞋呢，話本詞我都看過，求人辦事得放低姿態有決心！”
小瑞又朝屋裏大聲喊：“師傅，我過兩天還來啊！”
……
白跑一趟，小瑞回到家看見了皮筋兒，這清閒玩意兒正喝着段夜剛給溫的羊奶，在院子裏悠閒曬太陽。
本來就心情不好，現在瞧他還像大爺一樣要段夜伺候，小瑞更來氣。
就過去粗着嗓子問：“你媳婦呢？沒人管你嗎？”
“玉蘭呀，她找小姐妹逛街我自己來的。”皮筋兒無視小瑞不滿，覺得朋友家就是自己家，進門出門很方便。
小瑞嫌這人沒臉，直接明說：“以後玉蘭嫂子來你再來，一個人少沒事往這兒串。我們自己還喫不飽吶，哪來多餘飯給你！”
“瑞哥哥。”段夜聽出他口氣不對，知道必有緣故，便關切問：“是不是拜師不順利？”
“哼，我早晚拿下這劉大廚！”小瑞不認輸，段夜看他表情就明白了前後大概。
“什麼劉大廚？”皮筋兒還不清楚咋回事。
小瑞對他照舊沒好氣：“跟你沒關係少管！”
皮筋兒臉皮再厚也架不住了。
“嘿，有你這樣對兄弟的嗎？也就我心眼兒好不跟你計較。我可不是來白喫飯白喝奶的，我今天有正事兒。”
“你能有啥正事兒，有話說有屁快放！”
“死豆子吃槍藥啦！我是給你報個信兒，你舅媽領大妞二妞回孃家串親戚，要去一個多月。現在城裏家中光你舅舅自己，你們要是住不慣鄉下回去也可以。”
小瑞根本不想走。“住慣了，我纔不回去！”
段夜倒眨眨大眼睛：“瑞哥哥，不如我們去看看吧，舅舅獨自在家沒人照管總是不行。”
小瑞不以爲然：“有顧嫂子給做飯呢，餓不着他。”
“哥哥。”段夜說話溫柔語重心長。
“外人哪比得你們親甥舅，咱們總不能同舅舅舅媽鬧太僵，你這一月把他照顧好了正是緩和機會。我看得出，舅舅還是有心偏向你的。”
“師傅，劉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