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輔國 >第313章 鎮守2
    徐承宗、李勇二人商議了大半夜後,李勇告辭離開。

    看着深沉的夜色,徐承宗有些無奈,國公府這一大家子需要養活,需要維持門庭的煊赫,各種人情往來,各種迎來送往的,每年若是隻靠那點俸祿,怎麼夠?

    沒錢怎麼辦?經商是條好出路,但經商再賺錢,也比不上無本的買賣啊。

    徐承宗的爵位繼承自自己的哥哥徐顯宗,由於徐顯宗無嗣,他算是撿了個漏,因爲父親徐欽曾被太宗皇帝奪爵,所以徐承宗跟哥哥徐顯宗的性格還好,沒那麼跋扈,特別是徐承宗自己,十分克制。

    但沒什麼用處,有些事情沾上了,想要擺脫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好處佔了,喫幹抹淨,抹抹嘴就想走,哪有那麼好的事情?那些兵頭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至於衛所的其他勾當,徐承宗有所耳聞,但他剛剛擔任南京的外守備,之前不過是個空頭國公,摻和不進去,而且他也沒有那個興趣。

    回到家中的李勇與徐承宗一樣,都是心事重重,徐承宗剛剛接任南京外守備一職,跟南京各衛所之間還未形成更深層的利益關係。以爲那些兵頭拉攏他喫點空餉就是全部了,這些兵頭真的只靠喫那點空餉,便能如此奢華嗎,坐井觀天了呀。

    李勇的父親李賢是上一任南京守備武臣,在任十餘年,李家其實才是與各衛所各種利益糾葛深重的家族。

    徐承宗剛剛上任沒多久,對於其中的彎彎繞當然不瞭解。

    南京衛所的空餉、佔役其實並沒有多厲害,他們不指望着這仨瓜倆棗的發財,真正的大頭在於鹽,官鹽與私鹽,以及來來往往於大江、運河上的客商們。

    客商且不說,作爲溝通南北的重要水路,運河上來往的船隻是個天文數字。而大江更是天然的水路,客商自然更不會少。

    兩淮鹽場三十處,每年產鹽七十萬引,佔天下鹽課的三分之一,這是官鹽。而與此相對應的,則是江南十四郡,無一食官鹽者,這麼多私鹽又是那裏來的?

    對比一下宋明清三朝的鹽稅,會發現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明朝鹽稅是三朝中最少的,大量的鹽稅流失,流到那裏去了?又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鹽稅的大量流失?

    問題直指大明的鹽法——太祖設置的開中制以及萬曆後取而代之的綱鹽制。綱鹽法實施後,官府不再幹預鹽務,只管抽稅,一年二百萬引鹽,摺合六億斤,鹽稅收入卻只有一百萬兩!

    滑天下之大稽!

    這些錢都到那裏去了?

    在此就不多說了,有興趣的可以自己搜索一下相關的內容。

    這纔是這些人沆瀣一氣,勾結起來的大頭。鹽使司、巡檢司、官府、漕運衙門、鎮守中官、衛所、鹽商之間,聯結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趴在兩淮鹽務上吸血,個個肚滿腸肥。

    比起兩淮,張璟在靈州處置的呂、周兩家簡直都給鹽商丟臉,瞧你們那小裏小氣的樣兒,幹了大半輩子鹽商,就這?

    的確沒法比,陝西苦寒之地,交通也不似江南這麼便利,人口也少,境內有點實力的商人早跑到揚州去了,誰還留在陝西呀。所以,哪怕是官商再怎麼勾結,也鬧不出多大的動靜來。

    江南自然不同,可謂天下繁盛之最,人口衆多,百姓富庶,工商業發達,怎麼比?

    衛所和巡檢司以及鹽丁們負責私鹽的陸路運輸、安保工作,而水路則由總漕負責,而鹽商們則負責將鹽發往各地,鹽使司、官府以及鎮守中官則聯合起來,欺上瞞下,每年獲利,何止百萬兩白銀!

    大明初期,鹽商多是晉商、西商,但隨着徽商的崛起,逐漸三足鼎立。到了此時,新安(徽商)最盛,關陝山西、江右(江西)次之。而到了大明中後期,徽進、陝退、晉轉,則只知有徽,不知山陝。

    西商入川,經營票號、井鹽等。而晉商則幾乎完全退出了鹽業,至於幹了些啥,大家也都知道,不贅言了。

    對於南京衛所情況,李勇是最清楚的人,正因爲清楚,他心裏纔沒底,與周禮交好的他早已知道張璟此來的目的,整頓南京諸衛,爲將來可能的戰事做準備。

    “周公公怎麼說的?”回到家的李勇把自己的心腹李非叫來問道。

    “周公公說他這幾日會去拜訪新任大司馬,待他拜訪後,再做計較。”李非回到。

    李勇聞言,揮揮手,“下去吧。”

    李非退下,李勇有些焦躁不安,衛所情況其實沒那麼糟糕,空餉、佔役的情況並不十分嚴重,因爲他們需要人做其他事情。

    問題正出在這裏,他們那些殺頭的買賣片刻都離不了人,張璟一旦把南京衛所士卒抽調一空,他們那些買賣基本上也就完了。

    私鹽的利潤,肉眼可見,鋌而走險的人自然也就越來越多,他們這些人本事再大,也無法一手遮天,把私鹽生意全部給壟斷了。

    況且他們內部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不說整個江南,光南直隸就十四個府、四個州,不可能所有的府州縣官員都勾結到一起,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人,而人一旦多了,就容易生事。

    兩淮鹽使司設泰州、淮安、通州三分司。泰州、通州屬揚州,兩淮鹽使司位於揚州,陝、晉、徽三地鹽商齊聚揚州,使揚州成爲當時最爲繁華的城市,而漕運總督衙門則在淮安府。

    聚集在揚州的陝、晉、徽三地商幫彼此內鬥且不去說,逐漸佔據上風的徽商勾結揚州、淮安兩府官員、漕運總督、南京內外守備,官面上的事務就算打通了。至於其他府縣,還真摻和不上,多一個人就少一份銀子,以這些人的貪婪成性,又怎麼會捨得把大把的銀子分出去呢?

    於是,爲了確保私鹽能夠安全的送達目的地,水路靠漕兵,陸路則靠衛所。

    而那些分不了這鍋羹的人自然不會容忍私鹽輕鬆的從自己的轄區過境,免不了各種火併。

    這且不算,西商與晉商自然也不甘於被徽商佔了先手,紛紛另起爐竈,再加上民間的私鹽販子也是一股強大的力量,你搶我的,我搶你的,彼此之間更是你死我活,畢竟市場就這麼大,你多佔了,我就少賺銀子,所以彼此間的鬥爭,纔是最爲殘酷的。

    每年衛所士卒、漕兵因爲各種火併,就要死不少人。

    衛所、總漕都不差人,至於那些私鹽販子,就更不差人了,哪傢俬鹽販子背後,沒有官府或者當地的大族支持?

    兩淮的私鹽市場,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團亂麻!直到西商、晉商完全退出兩淮鹽業,這種情況才略有好轉,至少沒那麼多私鹽販子之間的火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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