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第零聖途 >第19章 回家仍是小丈夫
    一切都在羅倫的預料之中。

    整個王城之中,有能力殺死一位公序騎士的人不在少數,但擁有這種動機的人卻不見得很多。而且如大騎士吉恩·霍克伍德所說,明明可以一擊斃命卻偏要在王城之中冒着被人覺察的風險將那位公序騎士折磨一通再殺死,有這種“好心情”的恐怕也只有兩種人。

    第一種,外城區地下世界的僱傭殺手。但是如前所述,行有行規,他們是絕對不對公權力人員動手的。

    第二種,那就是藐視狄斯貝克王國的權威、甚至將人類公認德行都不放在眼裏的異族。而異族之中,最容易混入人類王國的無疑就是精靈,還得是那些並不自視甚高,而“自甘墮落”在人類之中的享樂者一派。

    加上那切割中略帶撕扯的傷口,熟知精靈的羅倫第一反應便覺得兇器是精靈的鋸齒短刀。

    其實這本不關羅倫什麼事情,王城每天都會死人,但那是外城區和高牆區的事情。中城區以內安泰祥和,歌舞昇平。外面的賤民死活,他們並不在乎。

    但是羅倫是個零風險主義者,他不允許自己知曉的危機在眼前如蚊蠅亂晃,也不希望自己在這個王城之中爲數不多的好友遭受意外。

    某種程度上,跟強迫症做敵人是風險很高的事情,因爲你不光會面對他的陰損計謀和完美策劃,甚至在死後還會被不留痕跡地處理掉,彷彿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於是爲了處理掉這個隱患,羅倫開始了他的計劃——

    第一步,爲了防止自己記憶出錯,羅倫與蕾奧娜一同回到黑湖山脈加以驗證,並順便謀求了能夠對付這件棘手之事的材料。

    回到家後,羅倫製造了他所需要的一切藥劑,並帶到了魔法師海姆·歐貝克的祕密工坊進行魔法附加。

    以克拉德黏液爲基礎材料的“無聲藥劑”,配合附魔後將在體表產生折射光線的魔法鍍層,以此實現真正的無聲潛行;麻痹小腦的藥劑中添加了致幻法術,麻醉劑的研製更是手到擒來;奧萊特樹妖的根鬚研磨成粉,與普通的清水接觸便會瞬間爆發強光,令人短暫失明。而“酒紅”葛雷瑞特則可以憑藉他粗淺的燈之聖途的力量免疫強光,出手偷襲。

    爲了能給自己深夜出門製造一個合理的藉口,他請出了康漢姆。如果是蕾奧娜的親人和朋友,她一定會將他們的重要性放在羅倫之後而阻止羅倫夜行,但她不希望讓羅倫誤以爲自己厭惡他與康漢姆的來往,所以即便時間也許稍有些晚,她也只能允許羅倫去爲康漢姆送配製記錄。

    關於這點,羅倫爲利用了妻子的心思而略感抱歉。

    不過結果好即一切好,他已經活捉了兇手,令她倒在了自己腳下。

    “把她搬去歐貝克先生的工坊,一定用粗鐵鏈栓牢靠,精靈族的力量不是我們能想象的。”羅倫向葛雷瑞特下達指示,並提出了一點規勸,“如果你想要把她賣到黑市上,我的建議是不要。沒有哪個傢伙會有閒心豢養一個精靈做寵物,而且還是並不符合尋常審美的黑精靈。”

    黑精靈是精靈中的異類。尋常,精靈以白色皮膚與金色長髮爲美,而黑精靈則恰是純黑的膚色與蒼白的髮色,這使得他們在精靈中被認爲是醜陋的、粗鄙的、不入流的。

    被羅倫點破了心思,葛雷瑞特露出窘迫笑顏:“哎嘿嘿,羅倫先生,您怎麼知道我想要……”

    “一枚金幣的僱傭金固然好,但並不滿足你的心理預期,我知道。”羅倫將那件被砍壞的外套堆了一堆,從手提箱中取出一瓶藥劑傾倒上去。

    轟的一聲,那藥劑彷彿流動的火焰,在接觸到衣料的一瞬便將其劇烈點燃。火光之下,羅倫回身看向葛雷瑞特,跳動火光照亮他嚴肅而冷漠的面孔,令葛雷瑞特深感不安:“未來我們還有很多合作機會,你應該也聽過‘下金蛋的天鵝’的故事吧。”

    葛雷瑞特嚥了口唾沫,點頭:“您太謙虛了……我可從來沒把您當作是隻會下蛋的天鵝……”

    在葛雷瑞特的眼裏,羅倫是一隻守護着財寶的巨龍還差不多。雖然他曾從一個死在外城區的聖白光環神職人員遺體上找到了登入燈之聖途的方法併成爲了聖途者,但只有一階聖途之力的他甚至覺得沒有聖途之力的羅倫要殺自己纔是易如反掌。

    說來奇怪,一個十七歲的小子,竟然在嚴肅之時會給人這麼沉重的壓力,到底是因爲他手中那個深不見底、花樣百出的手提箱,還是他本人便擁有這般威懾,就連葛雷瑞特自己都不知道了。

    羅倫點了點頭,將手提箱裏的一瓶藥劑丟給了葛雷瑞特:“這是慢性毒藥,給她灌下去。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明天見。”

    伸手勒住精靈的腋下,格雷瑞塔向羅倫點頭致意:“明天見,羅倫先生。”

    ———

    推門而入,羅倫沒有受到蕾奧娜的迎接。

    扭頭看了看機械鐘錶,原來已經十點半了。

    “難道出去找我了?”嘀咕了一句,羅倫將手中藥劑手提箱悄悄塞進了門口不起眼的櫃子裏,隨後吆喝了一聲。

    “蕾奧娜?你在家嗎!”

    依舊沒有迴應。

    難道睡着了?

    這麼想着,羅倫邁步向屋內走去。

    不等他走出幾步,身後大門被重重推開,一臉憂心的蕾奧娜走進來,在看到似乎前腳剛進屋的羅倫後,凝重臉色瞬間鬆弛。

    之後便是如常理一般,妻子對丈夫晚歸的呵斥:“你跑到哪裏去啦!”

    羅倫尷尬一笑,向蕾奧娜道歉:“在學院跟康漢姆逗留了一會兒,就回來晚了。”

    “你真是要氣死我!”蕾奧娜氣哼哼地瞪着羅倫,向他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你晚回來了半個小時!現在大街上已經幾乎沒有人,如果碰上那個綁架者,你說你該怎麼辦!”

    羅倫抿了抿嘴,沒辦法,自己沒有理,犯錯得認、捱打站直:“抱歉。”

    看着丈夫難得乖巧,站得好像一個剛入軍營的新兵,蕾奧娜一時之間又火氣全消,無可奈何地叉着腰,假裝生氣地問道:“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聽到沒有!”

    “聽到了。”羅倫依舊點頭。當年作實習律師的時候他也被這麼罵過,妻子的訓斥總好過上司的訓斥,二者的出發點就有根本上的不同。

    該說的也說了,該訓的也訓了,蕾奧娜終於也裝不下去,上前去狠狠揪了一把羅倫的臉:“真不愧是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在二十三歲眼裏,十七歲大概確實是小孩子了。

    “你出去找我了嗎?”羅倫問了一句。

    “是啊!不然我幹嘛要出門呢!”夫妻二人前後上二樓進了臥室,蕾奧娜向羅倫抱怨道,“而且你不在,家裏實在太無聊了。”

    羅倫將外出的衣服脫下,露出略顯瘦弱的上半身:“我在家,難道就不無聊了?”

    蕾奧娜一笑,挑眉向羅倫的工作臺:“我記得,魅惑藥劑和精力藥劑都還沒有用盡吧?”

    羅倫點了點頭,心中有數。

    得,不無聊就是交公糧,欺負我年輕是吧。

    ———

    榮光之都,王族宮城,參天巨塔聳立,燈火不絕。

    已經是夜裏十一點,王子德里克·奧倫治·弗里德里希暫居的宮殿中依舊歡歌笑語,賓客們往來談笑、觥籌交錯,一副歡騰景象。隨着這位王子遠在他國的岳父一天病過一天,德里克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向着未來國王的道路一往無前。

    不過此時宴請賓客的德里克本人卻並不在宴會大廳。這是常見的,畢竟主人家要準備一次宴會就已經大費心神,宴會期間離開一小段時間回到寢室稍微休息、換身衣裝都是無可厚非的。

    此時的德里克確實在寢室之中。以國教神聖雲紋工藝雕刻的蒼白天花板,在燭火吊燈的映照之下展現出如同黃昏火燒雲般的壯麗色彩,將整個寢室都渲染在一片溫暖與靜謐的氛圍之中。

    寬敞的房間裏有一張寬敞的牀,帷幕落下,將牀上女子遮掩隱藏。德里克坐在牀沿,正用手去將那虛弱女子的鬢邊長髮捋到耳後。

    這位長相恬靜的女子向德里克笑一笑,雖然虛弱,可是精神頭看來還是不錯的:“宴會舉辦得如何?”

    德里克點了點頭:“很順利。我的父母和哥哥也來參加了。不過夜已深,他們都已經回去了。”

    聽到丈夫的家人也來參加了宴會,這位虛弱的年輕妻子笑了笑:“他們終於肯接納你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高興。”

    “一切不快都會隨着時間而沖淡,我也早已忘記了他們的斥責。”在妻子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當以深情相對之時,這位德里克王子便散發出一種相當深沉的魅力,“等拜訪結束,我們便啓程回亞諾爾。”

    點了點頭,王國亞諾爾的唯一公主,德里克的妻子伊蓮娜·弗里德里希露出如同山野百合般的純潔笑容。

    離開寢室,德里克停住了腳步——先前隨他一同前往大書庫的那位隨從似乎已在門口等候許久。

    “她今天沒有露面。”隨從說道。

    德里克點了點頭:“消息並非每天都來,如同神明的恩惠不會永世照耀。要有耐心。”

    話未說完,德里克的身體忽然猝不及防地一顫,在隨從的攙扶下踉蹌幾步,流出了冷汗。

    “但是無論如何……一定、一定要把它弄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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