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別人口中摯友,還是尊敬的老師,其實都已經與萬行寺見長無關。
他永遠都見不到血脈相連的親人。
萬行寺見長不可避免的被費奧多爾影響到了。
如果不曾有過期待,萬行寺見長不會有這樣的痛苦。
沒有比希望後的失望更令人絕望的存在了。
“見長。”
一隻手輕輕的壓在了他的頭頂。
“太宰先生?”
“我們得先離開了,之後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我都會告訴你。”
澀澤龍彥成爲了特異點,紅色的霧氣開始朝着全世界瀰漫,費奧多爾趁此機會已經跑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太宰治並不想讓瀕臨崩潰的萬行寺見長對上實力大增的澀澤龍彥。
萬行寺見長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只能求助似的的看着太宰治,然後下意識的點頭。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那便聽從身邊人的意見吧。
太宰治帶着萬行寺見長東躲西藏,硬是沒有被澀澤龍彥發現。
萬行寺見長雖然也跟着太宰治躲避着澀澤龍彥,但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
他是幸運的,因爲他活了下來,他也是不幸的,因爲只有他活了下來。
但是,他本就不爲任何人而活,甚至期待着死後的安寧。
心中的難過,來的無緣無故,萬行寺見長想通了。
“見長君,再等一等。”
等什麼?萬行寺見長不知道,但是他乖巧的點頭。
太宰治在這一瞬間從萬行寺見長的周身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同樣的,想要結束一切的絕望。
或許人都是自私的,自己想要爲一生畫上句號,卻又渴望看見別人的故事永不完結——至少在自己畫上句號之前。
太宰治已經感受過一次重要生命在手中流逝地絕望了。
“想聽一聽他的故事嗎?”
姑且還算是在被追殺的環境下,並且再過一段世界,全世界都要因爲紅霧完蛋了,但兩人躲在周圍的廢墟後面,一個敢問,一個敢答應。
萬行寺見長雙手抱膝,最後遲疑的點了頭。
雖然知道只是徒增煩惱,但心中的渴望還是大於了一切。
——
於是在澀澤龍彥和中原中也戰鬥的背景下,太宰治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萬行寺見長。
太宰治知道在講述這些故事後,自己會成爲被討厭的人,但比起永遠失去親人的萬行寺見長,被討厭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知道你被人販子抓住的事情嗎?”
“院長告訴過我,我知道。”
“你的哥哥因爲展現出超人的異能力而被港口黑手黨的前首領領養,他從小就接受最強大的教育,成爲了港=黑的最強武器。”
當遙遠的‘陌生人’開始變得立體,萬行寺見長的心中終於出現了名爲‘親人’的概念。
雖然不曾應答,但他眼中逐漸出現的渴望與嚮往還是打動了太宰治。
“明明自己的身體不好,也不知道去檢查一番,卻逮着我去做檢查,還每天盯着我吃藥,真是多管閒事!”
每當回憶起這件事,太宰治都恨不得將角色顛倒一下,讓萬行寺也嚐嚐被人強行喂藥的感覺。
太宰治難得帶了些真情實感,然後聽見身旁的人笑了。
“大概是因爲…太宰先生看起來很不靠譜吧?”
“誒?!見長君明明才見過我幾次,不要得出這種不負責任的結論啊!”
仗着‘前輩’的名頭,太宰治毫不猶豫的報復了回去,指節重重的敲在了萬行寺見長的額頭上,他欺負不了曾經的萬行寺幹部,還欺負不了他的弟弟嗎?
萬行寺見長捂着額頭,向太宰治投去的控訴的眼神。
太宰治沒有絲毫的心虛,繼續說着‘摯友的故事’。
“織田作也是萬行寺的好朋友哦,萬行寺最喜歡喫的就是織田作做的辣咖喱了。”
“織田作…?啊,織田先生。”
說起辣咖喱,萬行寺見長就覺得胃有些疼,但疼是因爲身體的原因,他其實很喜歡織田先生的辣咖喱,是就算會疼也還想再喫一次的喜歡的程度。
從這方面來說,只能說兄弟倆的口味很相近——不愧是兄弟嗎?
“後來,織田作遇到了麻煩…一個瘋子想要讓織田作殺了他,爲他帶來‘死亡的救贖’,織田作很久以前雖然是殺手,但在決定要寫後就再也不殺人了。”
萬行寺見長被織田作之助曾經是個殺手這件事震驚了,因爲織田先生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殺手,更別說他還收養了五個孩子。
“織田先生,應該沒有答應吧?”
“是哦,所以那人綁架了織田作的五個孩子,想讓他們在織田作的眼前死去,讓織田作爲孩子們報仇。”
這些日常的小事,更能反映一個人的真實模樣。
但想起織田先生曾說了收養的五個孩子都去了寄宿制學校讀書,所以他們一定沒事,那和哥哥又有什麼關係…等等?
“織田作是港=黑的棄子,萬行寺在前首領的教育下,學會了忠於組織,所以就算知道是首領要織田作去死,他也沒有想過背叛港=黑,但他無法看見朋友就這麼死去。”
後面的故事,已經沒有講下去的必要了。
萬行寺見長好不容易輕鬆一點的心情又再一次沉了下去。
“那,太宰先生又是怎麼離開港=黑的呢?”
太宰治是哥哥的摯友——太宰先生這麼說的,其實他想象不出來太宰先生是港口黑手黨幹部的模樣,就像他想象不出織田先生曾經是職業殺手一樣。
“因爲萬行寺君要我去光明的一邊,來做個爛好人。”
太宰治攤了攤手,“但我看起來像爛好人嗎?”
“…看起來像啊。”
就像當初中島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樣,太宰治愣了一瞬。
“那…看來挺成功的嘛。”
萬行寺見長其實已經不難過了。
比起被獨自留下,至少他現在知道自己並非孤身一人。
不是什麼虛無縹緲,好像存在,但去回想又一問三不知的,陌生人。
“謝謝你…太宰先生…”萬行寺見長意外的,心情不再那麼的沉重。
就像一根系緊的繩子,突然鬆開了桎梏。
——
“可惡太宰!不要再在那邊閒聊了!!!”
異能特務科的坂口安吾請中原中也來解決澀澤龍彥,中原中也和澀澤龍彥的戰鬥卻有來有回,眼看紅霧擴散的越來越廣,歐洲那邊的鐘塔騎士派來了燃燒異能者,想要將整個橫濱連同澀澤龍彥一起除掉。
橫濱能保護自己的方式,就是先一步解決掉澀澤龍彥。
於是中原中也決定開污濁,他知道太宰治就在周圍。
太宰治終於探出個頭,“放棄抵抗或者開污濁死掉吧噁心的蛞蝓~”
“嘖,你這個可惡的青花魚!”
中原中也的憤怒燒向了澀澤龍彥,而他在被按在地上錘的瞬間就知道自己並不是中原中也開了污濁後的對手。
他還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生命光輝,絕不能就死在這裏。
於是他召喚着紅霧,將所有人的視角染成了一片紅色。
等到萬行寺見長操控着風吹散開這一片的紅霧,太宰治已經先走過去摁住了因爲開了污濁的後遺症而動彈不得的中原中也。
“可惡…給他跑了!”中原中也不甘心的說道。
“沒關係,會有人解決他的。”太宰治一點都不慌,胸有成竹的模樣。
雖然知道這傢伙總是氣死人的樣子,但在這種事情上交給太宰治比交給任何人都讓人安心。
正當中原中也準備休息一會兒的時候,他聽到了有七八分熟悉的聲音。
“太宰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哦,萬行寺君。”
這還是太宰治第一次記叫他的姓氏,萬行寺見長疑惑的去看太宰治。
而被摁住腦袋的中原中也心中一驚,雖然他已經累得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但他還是掙扎着想要去看萬行寺見長。
終於,他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
“萬行寺…?”
“是?”
中原中也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傍晚,他站在摯友的墓前,爲他鮮花的時候。
過去了那麼久,中原中也才猛地想起,那人除了墓碑與給自己升遷的慶賀紅酒,竟是什麼都沒留下。
少年的雙眸雖然是蒼白的,但卻並不是渾濁的。
他不是他。
“小子,你叫什麼。”
中原中也閉上了雙眼,似乎不想讓眼前之人混亂自己的記憶。
“萬行寺見長。”他回答道。
萬行寺,相同的姓氏,原來如此嗎?
“太宰,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中原中也相信太宰治已經將萬行寺見長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了,所以纔會用這樣惡劣的方法來捉弄自己。
太宰治卻依舊在裝糊塗,“是高專那邊的咒術師哦,這次祓除了一隻準一級咒靈,厲害吧!”
明明知道他想聽的不是這個!要不是動彈不得,中原中也現在就想一拳錘在太宰治的臉上。
終於在中原中也的怒吼之前,太宰治說,“是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