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念念生因 >第11章 第11章
    隔天正午,陽光正好,冷木兮和嚴焱兩個人坐在他們的小院子裏曬着太陽品着茶,茶葉是山下農婦自己曬的,配着這山泉水泡上一壺,着實是不錯。唯一的一張躺椅是給冷木兮躺的,閉着眼睛輕輕地搖,嚴焱反跨着坐在他的小板凳上,手上不停,剝了一小把的花生堆放在了冷木兮的面前。

    突然,從遠處飛來一隻蝴蝶,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嚴焱的視線,蝴蝶不遠不近地飛着,在冷木兮的身邊回來轉悠,可是那人依舊閉着眼睛,一時嚴焱拿不準主意要不要提醒他,可轉念又想了想,這很顯然就不是什麼尋常的蝴蝶。

    蝴蝶來來回回,上上下下地飛,嚴焱光看着都覺得累了,可是旁邊的人卻依舊權當不知道,“找你的?”

    “大概?”這話說的雖然是個反問句,但基本算是個肯定句了,他看着他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嚴焱眼巴巴地看着冷木兮,這紅色的蝴蝶來來回回好幾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只是這紅着實的扎眼,“我想看看它。”

    在嚴焱的印象中,蝴蝶怕人,老人們也總說那些越是顏色豔麗的東西越是毒性大,看着是好看,但就得離得遠遠,更別說碰上一碰。但這蝴蝶多半和普通的不一樣吧?他眼看着冷木兮擡起手,蝴蝶落在他的指骨間,動了動翅膀就這麼伏停了下來。

    “取了一點花蜜來。”

    嚴焱應了聲,就蹦蹦跳跳地去廚房的小陶罐裏取了一點花蜜來,剛擺上就有蝴蝶落了下來,沒一會面前放着花蜜的那個小盤子上就停了好幾只蝴蝶。他彎腰湊過去看,才發現這些蝴蝶通體都是鮮紅的,只有翅膀的邊緣有着金黑色的輪廓,展開的翅膀上的花紋一圈一圈暈開,飛起來的時候還會往下掉金粉粉,果然就不是什麼普通的蝴蝶。

    視線就又移回了冷木兮身上,嚴焱叼着自己的杯沿,一臉的好奇,一副想知道又打定主意不自己問地等着,所有的話都寫在了他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上。

    而遮頭剛聽完了蝴蝶們帶來的信息的冷木兮卻已經有些頭疼,他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趕走了面前的幾隻,但很快後面的蝴蝶就也落了下來,後面的那些他根本就不想聽,甚至憤憤地在自己心裏說了句髒話,能讓冷大判官這樣的人也着實不多。

    “是傳信。”冷木兮對上眼神就知道嚴焱想要問什麼,自然也沒準備瞞着,他取了一隻靠近他手邊的蝴蝶放到了嚴焱的手背上,還貼心地調低了傳信的音量,當冷木兮的小拇指搭上他的時候,嚴焱竟從蝴蝶的身上聽到了一個男性的聲音。

    “快回來!急,有大事。”

    男性的聲音很好聽,特意加重了“急”這個音,但語氣又不像是有大事的感覺,尾音處還帶了一絲笑意的上揚,這連嚴焱都聽出來了,冷木兮當然也知道。

    又不是支幹紀年,也沒聽說哪邊有動亂有戰亂的,地府自然也只不過是正常輪迴往復,哪裏會有什麼需要連休沐期的判官都喊回去處理的大事。

    他根本就不信。雖然話是這麼說,但這數量有些過於誇張的消息,讓冷木兮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去看一眼。既然決定回去,冷木兮也想着跟嚴焱說上一聲。

    “今天還出去嗎?”冷木兮問嚴焱,他記得嚴焱新菜裏還有一味調料沒有找到,昨日說好了今天在一起進山找找的。嚴焱點了點頭,眼看着來喫花蜜的蝴蝶越來越多,他自然也明白了冷木兮的意思,“那我今日先離開一會,會早點回來的。”

    嚴焱笑彎了眼,剛有些犯嘀咕的心也安定了下來,現在要這人一句話倒是當真不難了,“那抱抱再走。”

    已經起了身的冷木兮看着向他張開雙臂的人,連帶着嘴角輕輕勾着,毫不扭捏地坐進了嚴焱的懷裏,椅子太小,容不下他們兩個人,他就後仰了仰乾脆跌坐在地上。冷木兮緊緊地環住男人,連帶着男人最喜歡的大尾巴也緊緊纏住了他的腰,抱了好一會才鬆了手。

    冷木兮等嚴焱進了山纔回了趟地府,剛踏進門一步,好幾撥人就急着趕來尋他,好幾百年了,這也當真是第一次碰上這回事。他們嘰嘰呱呱地圍在他的身邊,說也說不清楚,吵得冷木兮頭都大了,就一個閃身進了那開滿花的院子,暫時甩掉那些人。

    沒走幾步,就在那涼亭裏看到了兩個熟悉不過的人了,詩澤眼一擡就看到了嚴焱,嘴角就控制不住的上揚,冷木兮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想要翻上去的眼睛,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看來是閒來無事的北太帝君來這尋人來下棋了,冷木兮棋下得很好,自成風格,經常能和帝君能殺上幾個來回,其他人着實不是對手,詩澤也只是將將比他們好上一點而已。

    大好的休沐期,大老遠地急急忙忙趕回來,那一條又一條的傳信,急得就像是正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樣。結果就這樣?就爲了叫他回來下棋?

    冷木兮站了半天,想了想還是決定乾脆連人都不見算了,就喚來門口的小鬼把他帶回來的酒給帝君他們二人送進去,自己轉身就跑了。

    冷木兮跑得夠快,老遠就看到他的帝君話還沒開口,就只是把手裏的那個棋子下下去的功夫,就連冷木兮的影子都不見了,想抓都抓不到的那種。

    這次走的時候冷木兮是跟嚴焱說了的,雖然沒有明確地說會離開多久,但總也答應了他會早些回來,所以他乾脆就把這肉身留在家裏。在牀上躺着,好好地蓋着被子,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他醒來的時候,在他的牀頭看到了一小盞油燈,燈光晃黃,暖意洋洋,不刺眼睛,裏面的油和燈芯還有很多。

    冷木兮手撐着身子坐起身看了看有些過於安靜的四周,外面的天全黑了,屋裏除了這一點點亮光,一點人氣都沒有。

    “嚴焱?”冷木兮喊上了兩聲,並沒有得到迴應。難道這麼晚了嚴焱還沒有回來嗎,他看了看外面的天,一時也看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時辰了。

    現在的天已經冷了下來,夜晚的時間開始變得比白天更長,冷木兮在牀上又坐了一會,總覺得就這麼在家乾等着也不行,他放心不下,就掀開蓋得嚴嚴實實的被子,乖乖套上了嚴焱早就準備好放在一邊的襖子。

    雖然冷木兮曾經面對面,眼對眼,很認真地跟嚴焱解釋過,他並不會因爲環境的關係而感覺到冷,所以自然也不會因爲環境的寒冷而患上那些普通人類會得的病,因爲從根本上來說,他冷木兮根本就不算是個人。

    嚴焱聽得倒是認真,也點頭表示他是聽明白的了,但是這三天兩頭的新衣服也沒有斷,他總是給他準備最好的,最厚實的料子,做成最新式的樣式,就連顏色都每次不一樣,次數多了冷木兮也就不說了,就好像是隻要能讓冷木兮染上一點點溫度,他的或不是他的都好,都能夠讓嚴焱高興上好久的了。

    某日,他們從店裏走的晚,哈氣出現了白色的霧。嚴焱並排着走在冷木兮的身邊,他們倆走得很近,手背就時不時會碰到手背,手指時不時會碰到手指。

    冷木兮的手指又細又長,涼得像冰。

    街頭巷尾的燈籠一瞬照亮了他們對視的眼睛,嚴焱勾住了冷木兮那細長的手指,勾了勾,晃了晃,見他並沒有不願意,就這麼緊扣着,慢慢地溫度就染了過去,那一小塊皮膚燙燙的。

    同樣晃了眼睛的還有嚴焱的笑容,大概從那天開始,嚴焱非常地執着於讓冷木兮也同樣的熱乎起來。

    冷木兮這麼想着,笑着把手揣進寬大的袖子裏,好好穿好了這裏外三層的衣衫,其實他有些不會穿這些,用了一點點小法術幫忙。

    現在的溫度還不算太低,所以只有最外面的襖子帶着一點厚度,裏面的內襯很薄還帶着暗紋,摸了摸袖口那裏的,他是不懂料子花紋這種東西的,總之嚴焱覺得好就可以了。

    冷木兮出了門,擡頭看了看頭頂這輪滿月,閉上眼睛稍稍感應了一下嚴焱的位置,就順着他常走的山路尋了去。從大路走上了小路,這路雖窄,但被踩出來的小道還算好走,兩邊的花花草草自然地向着兩側生長。

    冷木兮並不着急,他不需要光,他的眼睛在黑暗的山林裏也看得清楚。

    冷木兮擡頭問了問枝頭含苞的花朵兒,它們晃了晃頭並不知道,親暱地蹭過他的指尖,得到了判官大人的一點點炁,等它開放的時候一定是這片裏最漂亮的。

    他回過頭彎下腰問了問那兩隻跟了他一路的小靈體,它們誕生於這羣山溪水間,沐天地之靈,飲朝露星光,它們在這深山並不難見,日積月累下,有些開了智的,會聚集化形擁有屬於它的容器,有些則會隨着白霧隨着雨水重新歸於這片土地,如此循環往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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