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厲馬承羽檄 >第146章 乘風踏浪(六)
    荊沐暄只是想出來喘口氣。她感覺自己就快窒息了。

    太叔環最是會看眼色的人,當然也察覺出了這位荊小姐今日的反常——至少出來跟自己騎馬,就不是她尋常時候能做出來的事。

    “荊小姐有心事?”太叔環偏偏不裝聾作啞,騎在馬上晃悠悠地前行,調笑道,“讓我猜猜。是沒買到喜歡的布料?還是胭脂?還是……呵!”太叔環故作誇張地倒吸一口涼氣,扭過頭來瞪圓了眼睛,“難道是家中開始給你說親了!”

    荊沐暄知道他在耍寶,卻難得搭了腔:“太叔公子這麼會猜,不如猜猜今日我會不會把你打暈,丟在這密林中落個清靜。”

    雖然語氣涼颼颼,說的也不是好話,但太叔環還是哈哈笑起來:“若能被荊小姐上上心,不用您親自動手,我主動把脖子送到您手下也行啊。”

    荊沐暄蹙眉白了他一眼,心想對付厚臉皮的人還真是沒有好使的招數。但不知是不是與太叔環鬥了兩句嘴的緣故,她感覺自己原本憋悶的心胸、總算能小小喘過氣來了。

    太叔環知道見好就收,也不再插科打諢,手裏握着繮繩控制着馬頭的方向:“雖然我不是什麼大世家之子,可荊小姐的處境我還是能略體諒一二的。”他笑笑,“父母親那邊也不好應付,朝君殿下那邊也難對付。”

    這話甚是耳熟……荊沐暄回想起上次太叔環“生病”,自己去探望他時,離開之前他似乎問過自己爲何對明清樊如此順從。絕不是她疑神疑鬼,眼前這個人,難道真的知道一些自己跟明清樊之間的事……她不禁冷下臉來:“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嗯?”太叔環倒是無辜地聳肩,“我可什麼都不曉得,不過嘛……我卻看得出,你對朝君殿下可不是‘順從’,而是‘屈服’吧?我與荊小姐相識雖短,可卻自認爲、您若非有把柄握在朝君手上,定然不會如此輕易屈服。”說着,他笑着挑眉,“我說的可對?”

    荊沐暄盯着太叔環的眼睛看了又看,直到感覺對方應該確實沒有說謊,這才移開目光,不鹹不淡道:“公子若能閉嘴,說不定我也會聽你的呢。”說完,荊沐暄雙腳踢了踢馬肚,駿馬便立即飛奔起來。

    “小姐小心!”絲琴在後面緊張地提醒。而身旁的太叔環也瞬時衝了出去,邊追邊笑喊“荊小姐我來了!”。絲琴無奈地搖搖頭,只得趕忙跟上。

    天黑之前,明清樊處理完事務從宮中離開。他的馬車剛到羲城城門口,便見侯文嶽帶着一隊人馬在前方集結。叫停了馬車,明清樊撩開馬車車簾:“侯公子?”

    侯文嶽精神緊張,直到明清樊叫了三遍、他才聽見,擡頭一看是朝君殿下,趕忙上前:“敬見朝君殿下。”

    明清樊擺擺手,叫他不必多禮,隨即疑惑問道:“發生何事?”

    侯文嶽舔舔嘴脣,眉頭緊蹙,面露擔憂:“稟殿下,一炷香之前,荊府來人說荊小姐午後從宗主府上離開後,並未回到家中,至今下落不明。方纔我盤問過城門守衛,聽說有人看見荊小姐騎馬出城去了。雖守衛不太確定,荊小姐平時也不愛好騎馬,但我覺得還是要派一隊人出城仔細搜尋一番才能放心。”

    荊沐暄不見了?明清樊不禁頭疼。他點點頭,認可侯文嶽的想法,叫他不要耽擱。侯文嶽便一拱手,然後迅速下去安排。

    馬車繼續出城,往星城走。明清樊坐在車裏,心想在閬都時,荊沐暄平日都鮮少出門走動,如今才搬到新城沒多久,應該更不會亂走纔對……他琢磨了一路,直到馬車停在朝君府門前,覃樑等在門口迎接他,躬身稟報——

    “殿下,今日太叔公子來過,從您的馬廄裏牽走了三匹馬。”

    這句話無疑讓明清樊頓時清醒——沒錯,赫連央走的第二天,太叔環就來跟他提過借馬的事,說自己實在無聊,想什麼時候天氣好了便騎馬出城散心。他纏磨起人來,明清樊實在難受,於是爲了打發他,便隨口應了下來;可之後幾天過去了也不見人來牽馬,明清樊就把這事忘在了腦後……沒想到竟是今天,還帶走了荊沐暄!

    朝君殿下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燒得慌,喘着粗氣吩咐覃江:“去,去太叔環的府上看看,人在不在!”

    覃江不知發生何事,只得趕緊應下親自跑一趟。一盞茶的工夫後趕了回來,如實稟告:“殿下,太叔公子……也不在。”

    一個“也”字,說明覃江也猜到了荊沐暄去了哪裏。他不禁在心中替太叔環捏了把汗:帶走了荊府小姐,還夜至未歸,太叔公子啊太叔公子……

    明清樊被氣得腦袋嗡嗡作響,揉了揉額角,睜開眼睛沉聲道:“準備馬匹,走,跟我出城去尋人。”

    覃樑一聽,便想出聲阻止,畢竟天大的面子也不值得朝君殿下親自出門一趟;但覃江趕忙給父親使了眼色,叫他莫要做聲——目前只有他們知曉荊小姐是跟太叔公子出去了,爲了大世家小姐的聲譽着想,自然值得走這一趟;另外,太叔公子即將要被保舉爲大世家,若被荊府知曉這人“拐”走了自家女兒,難保不會怒火中燒,繼而從中阻撓。無論從哪一面想,朝君殿下親自出去尋人都有必要。

    話不多說,覃江趕緊組起了一支僕從隊伍,跟着主君準備出門。而這時,孟小公子又碰巧前來。

    孟千穴一看這架勢,便知道又有熱鬧可湊了。他也不管明清樊要去幹嘛,總之也要跟着去;明清樊沒有精力應付他,也知道甩不掉他,隨他跟着了,正好多個好手。

    而在密林中的那三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是從來都沒這般放縱過,荊沐暄有些流連忘返。在林中騎着馬恣意奔馳,心裏的負擔跟陰霾也都神奇地暫時散去。但——在野外無拘無束,總要付出些代價的。

    無論是太叔環還是荊沐暄,都纔剛來到赤阜城不久,更是第一次出城騎馬,本以爲一直都在一塊地方活動,卻沒想到直到夜幕降臨也沒找到回去的路。絲琴很是焦急,太叔環也心虛起來,唯有最該擔心的荊沐暄卻十分淡然。

    “就算現在回去也晚了,估計府上早就爲了找我翻了天。”荊沐暄騎在馬背上,繼續慢悠悠地走着,擡頭看看星空,不自覺地笑笑,“事已至此,莫不如多看兩眼這漫天星辰,想必跟在高門闊院裏看的不太一樣。”

    太叔環扭頭,藉着銀輝看清了荊沐暄的側臉。她平時很少笑,太叔環與她相識至今也只在初見時看到過,今晚這是第二次。看她總是冷着臉的模樣,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笑起來的時候,嘴邊會有兩個淡淡的梨渦,彷彿能盛滿甜甜的酒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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