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厲馬承羽檄 >第161章 乘風踏浪(二十一)
    季長營站在關口,看着遠方的海岸。

    說來也巧,他本是被父親派來協助孟老將軍調查可達島的情況,卻沒想到正好趕上仝家關傳信來說遭受突襲;令他更沒想到的是,以朝君殿下名義送來的密函、竟與他前後腳抵達霸玉關。於是,他便理所當然留了下來。

    季長營接到的所謂“朝君密函”,其實就是羅侖·桑悅之前假借明清樊名義發來的那封。除此之外,還附上了一份臨摹的對陣圖。密函上說明了阿勒境即將對霸玉關展開突襲,對陣圖也足夠詳盡,叫霸玉關的守將早做準備。

    事關軍事攻防,衆人不可不緊張起來。可季長營將密函看了又看,總覺得上面的措辭及語氣不像是出自明清樊之手。他便將心中疑惑與孟萬山老將軍稟明。

    最終經衆多將領共同商議後,大家還是認爲密函中所說的突襲日子將近、根本來不及再去跟朝君殿下確認,因此決定還是先部署防守要緊。但同時,他們也會做好前方是陷阱的準備,可以將防禦陣列分成前中後三個部分,即使前方設有埋伏,可以隨時阻絕後面的隊伍、減少傷亡損失——然而這一部署的最大弊端,則在於無法集中最大力量應敵。

    正在霸玉關的衆將領左右爲難時,孟千穴終於馬不停蹄地趕到了。

    孟小公子不放心祖父,於是難得一見地放下了明清樊、奔來了霸玉關。但他不是孤身前來,同時也帶來了仝家關那邊的消息及明清樊的指示。於是衆人這才知道那封“朝君密函”跟對陣圖、原來是出自羅侖·桑悅之手,若明清樊都覺得可靠,那便是沒有問題。所以大家總算解決了心頭的一份遲疑,全力禦敵。

    孟氏出武將已有百年曆史,而每代中最勇猛的人才會以“數”作名。孟萬山如此,孟千穴也是如此。這爺孫二人既是隔輩的知己,更是情誼深厚的親人。但這並不代表孟千穴趕來霸玉關是爲了替祖父去戰,也不代表孟萬山會阻攔孟千穴去戰。相反,在他們的信念中,沒有任何榮耀能與戰死沙場相提並論。

    有了季長營跟孟千穴的加入,霸玉關的防禦只會更加穩固。孟萬山作爲守關主將,自然要坐鎮中營;三路禦敵先鋒由孟千穴跟另外兩位副將當,而五路主力則由季長營與另四位將軍統領。

    一切準備妥當,只待“奇襲”究竟會不會按時到來。

    而在仝家關的明清樊等人,也同樣做好了禦敵準備。

    “殿下!”覃江從外面趕來稟報,“赫連少君的第一批傷藥已經運達,雖只有半數的劑量,但種類多達上百,想來能作應急之用。”

    明清樊頗喫驚,蹙眉問:“這麼快?那豈不是……”豈不是他們出發的第二天,赫連央便開始準備……朝君殿下想到每一方藥劑都需那人親自調製,加上一些特殊的藥材或許只能她親自研磨,一兩天內恐怕是不眠不休才能如此之快地送來。

    “好,交由翁誠譽將軍分配便是。”

    “是。”覃江應下,然後拿出一封信函交給家君,“這是隨傷藥一同送來的少君親筆信。”

    覃江躬身退下,明清樊則坐在桌旁展開信紙。因着這封信寄出過早,上面並未提及赤阜城內有何變動,只是交待了許多藥物如何使用、該要注意哪些。讀着讀着,朝君殿下竟有一絲失落,撇嘴嘟囔起來:“果然臨走之前說的擔心我,只是說說而已……”

    明清樊有些灰心,然而在翻到最後一頁時,眼睛終於亮了亮。

    “事有不盡之時,但盼殿下安好。”

    反覆讀着這幾個字,朝君殿下嘴角上揚,總算有些滿意。小心地收起信函,明清樊又恢復了一臉正色:大戰在即,他們絕對要一擊制勝。

    夜晚往往是妖魔鬼怪出沒的最好時機。秋色漸濃的邊地已經開始起霜,不過這點寒意對在西北苦境繁衍生息的阿勒境人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躂·惹鞍一雙細眼緊盯前方,猶如世間最陰狠的毒蛇。他的肩膀在幾天前被翁誠譽砍傷了,現在動一動還滲着鮮血;然而他卻彷彿感受不到般,即便扯動傷口也毫不猶豫,疾步行走在這暗不見底的夜間。

    “大鷹,前方第三道關線外已列陣。”謀軍湊到躂·惹鞍身邊低聲稟報,“兵力的部署不虛,看來是傾盡了全部力量。”

    躂·惹鞍興奮地舔了舔嘴角:“好。丑時一刻,全面進攻!”

    繃緊神經、日夜難眠的日子,終於在這一天的凌晨結束了。

    守在第三道關線之外的將士們屏息凝神,一瞬都不敢放鬆。終於不知是誰,最先感受到從天而降的、輕飄飄的口袋砸在自己的頭上,又落到自己的眼前。然而並不止他一人,接二連三出現了相似的情況,但他們訓練有素,並沒大聲聲張,而是由就近的人將小布包撿起來交給最前面的統領左旗。

    左旗接過小口袋的同時便察覺到了手上的粉末感,湊到約一尺處輕輕嗅了嗅——

    “喫紫皮藥包,將口袋就近埋到土裏!”

    左旗的命令一個個傳到陣列的所有人耳中,同時,其他陣列的統領也都下達了一樣的命令。可這並非他們自己想出來的辦法,而是遵循了赫連少君的指示。

    阿勒境兵善喂毒、養毒,在戰場上向來物盡其用。但西面的臼伊關跟東面的仝家關在氣候上大不相同,而結合以往對戰的情況,阿勒境中盛產的、常用在作戰之中的毒物多難以長久存放,如今他們繞了這麼一大圈過來,能帶在身邊的毒藥、赫連央心中早已有數。因此她將解藥準備妥當,跟傷藥一同送了來。

    果然派上了用場。

    但很快又有了第二波毒藥的攻擊。不過這次的藥物似乎甚是刁鑽,不知是毒性太強、還是解藥對一些人不太管用,因此陸續出現了幾十名暈倒的士卒。可這個時候絕不能亂——按羅侖·桑悅的說法,躂·惹鞍是個耐不住性子急於殺戮的人,若對面用藥,也絕不是他的意思,因此絕不會超過三輪攻擊;只要這邊忍耐住、不做反應,那麼對方一定會認爲他們的毒藥起了效果,躂·惹鞍便會立即展開進攻。

    關線的守將按照赫連少君所言,在不久後指揮士兵們假作中毒症狀,□□、嘔吐聲此起彼伏又似壓抑剋制。終於,丑時三刻時分,如野獸般的疾行腳步聲便這樣由遠及近。

    左旗藉着不甚明朗的月光,射出了這場仗的第一箭。

    “嗖——”

    “啊!”

    阿勒境兵發現自己散出去的毒藥沒有發揮作用時已經晚了。一聲不知出自誰的中箭慘叫後,兩丈外的城樓上突然炸開火光,明亮延至眼前。而一丈之外的千人先鋒隊伍瞬間齊齊掀開自己身上的僞裝,拔出刀刃,在響徹天際的廝殺聲中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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