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認降谷零並沒有悄悄跟上來後,鳴海光走到路邊攔了一輛車。

    “去哪,客人?”坐在駕駛座的的士車司機問道。

    鳴海光面無表情地從備忘錄中翻出一個地址:“麻煩去這家咖啡廳。”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順便從杯戶町二丁目十六號繞一下。”

    “可這根本不是一個方向啊?”司機有些納悶地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的客人,與那雙冰冷的藍眸對視的瞬間突然噤了聲。

    正如鳴海光所設想的那樣,整整一天過去,小早川拓真的家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他翻開郵箱裏那封昨天出院時就發送給他詢問有關於好友相關事情的郵件,至今宛若石沉大海一般了無蹤跡。

    自從看到安室透開始,鳴海光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無端的憤怒與焦躁裏。

    此刻他那自以爲好的七七八八的大腦又開始頓頓地疼痛起來,那種如同整個人浸入海水中的窒息感即將將他整個人完全淹沒。

    外面的天空漸暗,襯着高樓大廈一盞一盞亮起的燈,鳴海光閉上眼又睜開,反覆數次,車窗上投射出的人像逐漸變得愈加清晰起來。

    那個總是有些笨拙的、懶散的、不自信的警官先生彷彿在這短暫的十幾秒鐘裏再次變換成了另一個人。他冰冷又尖銳,暴力且頹喪,彷彿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他感到快樂。

    鳴海光就這樣靜靜地注視着另一個自己,直到這個人格再次消失不見,到達目的地推開了車門。

    咖啡廳處在大學城附近的鬧市區,他這一身白髮黑衣墨鏡的打扮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路人,他先是走到附近的商場買了一部新的手機,又去辦了一張新的電話卡。

    他將新手機組裝好,撥出了一個電話。

    “喂,貝爾摩德嗎?是我。”

    “……嗯,幫我一個忙。”

    他原本的打算是,借用一下五條君的人設隨便扯個假名在宮野志保面前糊弄出一個不存在的人出來,可zero得出現完全打破了這個計劃。

    所以現在,他必須讓這個身份,變成一個有據可查、真實存在的人才行。

    比起這條街的其他店,地理位置並不怎麼引人矚目的咖啡廳相比之下有些冷清,掛斷電話的鳴海光踏進店鋪裏環視了一圈,最終選了一個角落的空桌坐下。

    距離八點時間還早,他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僥倖煙盒裏還剩下最後一支,他和店員打了個招呼,走進衛生間。

    二十分鐘後再回來,赴約的另一個人提前坐在了那張桌子對面。

    鳴海光莫名站在原地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好久不見了。”

    他的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

    “明美。”

    宮野明美今年剛剛從大學畢業,她在附近一家銀行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平常節假日也時常和大學時的好友外出旅遊,日子過得平淡且充足。

    很少有人知道,這樣一個普通人,十幾年來實際上一直過着被組織監視的日子。

    看到鳴海光的一瞬間,宮野明美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直到聽見了聲音這才緩緩反應過來。

    她眼眶微紅:“我還以爲……”

    “……抱歉。”

    鳴海光實際上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半晌才吐出這兩個字來。

    他其實也十幾年沒有和宮野明美見過面了,在英國最初的幾年,他們兄妹之間還保持着每個月最基本的通話,有時還能夠在組織的允許下視頻見一見彼此。

    後幾年鳴海光的病情逐漸加重,在加上藥物的關係完全失去了和過往有關的記憶,可以算是和對方完全斷了聯繫。

    這家咖啡廳是那時候明

    美時常在電話裏告訴他的地方,地址和店鋪名字一直被鳴海光存儲在那部老式按鍵手機裏,直到最近纔想起來。

    宮野家的三個孩子向來已經習慣了聚少離多,在今天給對方發送這封約見的郵件之前,鳴海光實際上猶豫過要不要和她見面。

    這麼多年過去,原來記憶中那個總是趴在窗臺上和他聊天的孩子也長大了,她考上了理想的大學,有了不錯的工作和朋友,就連組織也漸漸放鬆了對她的監視,一切看似都過得很好。

    可想到今天在實驗室見到宮野志保時對方的樣子,鳴海光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件事情。

    宮野明美也在短暫的難過之後恢復過來,她擦掉眼淚,笑着問:“你怎麼打扮成這樣,難道是偷偷過來見我的嗎?”

    “不算。”鳴海光搖了搖頭,“boss現在讓我負責志保所在的實驗室,應該暫時不會限制我的行動。”

    “志保……”宮野明美詫異道,“你和她已經見過面了嗎?”

    “嗯,不過是用這副樣子。”鳴海光苦笑了下,“我想問問,那個孩子她後來……”

    “我告訴她了。”宮野明美打斷了鳴海光的話,“當初爸媽的死和你沒有關係。”

    她蹙起眉還想要再繼續解釋這件事情,卻突然聽見僅僅隔着一道玻璃之外傳出一聲格外淒厲的慘叫。

    鳴海光越過圓桌用手蓋住了宮野明美的眼睛,側過身,雙目不自覺睜大。

    正對着他們側面的人行道上,一位穿着藍色西裝的中年男士面色猙獰地捂住脖子靠在落地窗上緩緩倒了下去,鮮血不斷從被他捂住的地方噴濺出來,染紅了鳴海光眼前的這塊玻璃。

    目睹了這一幕的鳴海光也面色難看起來,他將手放在宮野明美的肩膀上,低聲道:“轉過來,別怕。”

    割破死者頸動脈的兇器是一把不鏽鋼制的刀,在死者倒下之後,這把兇器就非常奇怪地出現了死者的面前,彷彿就像是死者自己用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嚨自/殺似的。

    很快,鳴笛的警車飛速到達了現場。

    鳴海光看了眼時間。

    距離現場的羣衆報警到警察抵達案發現場,僅僅纔過去了兩分鐘不到。

    圍觀的人羣漸漸變多,鳴海光自覺以自己目前的樣子出現在警視廳那羣同僚面前不會是什麼好事,於是拉起宮野明美朝外面走,試圖趁着混亂離開案發現場。

    走出咖啡廳時,他的餘光無意間瞥見從警車上下來的某個人,眼皮一跳。

    剛剛想要轉身離開,那個穿過重重人羣走到屍體面前,帶着墨鏡的青年指着剛剛鳴海光坐的那桌上喝了一半的咖啡,用着熟悉的懶散語氣突然間開口道:“——剛剛坐在這個位置的客人在哪呢,應該沒有這麼快就已經離開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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