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早川拓真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顫了顫,他擡起頭,複雜道:“你見到諸伏了?”

    鳴海光擡起頭:“可以告訴我麼,小早川警官。選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去做臥底這件事,和我有關嗎?”

    小早川拓真沉默地注視着鳴海光,半晌,他沉吟道:“可以說沒有,也可以說有。”

    “那就等同於有了。”鳴海光扯了扯嘴角。

    “你的事情和當初……一樣,公安內部的爭議聲非常之大。”小早川拓真嘆了口氣,“我當初讓你做臥底,也是爲了在警察系統裏走個明路,但是你並不願意。雖然我按照約定在當初的案件報告中抹掉了你的痕跡,但是以你父親的身份,不被上面注意到是不可能的。臥底警察名單是上面直接決定的,我沒有置喙的權利。”

    “我明白,當初如果沒有你的擔保,我畢業之後去的應該就不是搜查一課,而該是監獄。”鳴海光深吸一口氣:“我改變主意了,那就公開好了。”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小早川拓真滿臉詫異地擡起頭。

    “我以前太想當然了,如果按照我的想法不公開的結果,就是讓兩個我在乎的人走入危險之中,那麼我就只能做出改變。”鳴海光冷靜道:“向上面公開吧,我的臥底身份。”

    小早川警官注視着鳴海光那雙冷綠色的眼睛,一時間竟然難以言喻。

    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了解過眼前這個孩子,也從來沒想到,揹負着滿身苦痛,只能用懶散和溫和強加僞裝的人居然會有一天,如此堅定地做出這樣近乎於將自己親手推到懸崖邊的抉擇。

    如果是幾個月前,小早川拓真可能會立刻答應這個要求,但現在,不行。

    然而小早川拓真並不急於給出這個答案,他看着胸有成竹的青年,意有所指道:“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這塊敲門磚?”

    “一個代號成員。”鳴海光淡淡道:“作爲交換,讓你的上層信任我這個臥底,順便保證我在組織內的家人脫離組織後的安全,足夠了嗎?”

    代號成員?!

    小早川拓真瞳孔緊縮:“你這段時間做了什麼?有沒有暴露的危險?”

    鳴海光將有關於卡慕酒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小早川拓真厲喝道:“太沖動了!”

    “你知道你這樣做朗姆會盯上你嗎?!你這樣還怎麼來回傳遞情報?更別說你還癡心妄想保護你的那兩個同期!做夢!就算現在朗姆抓不住你的把柄!遲早有一天都會暴露!”

    “那幹掉朗姆不就好了。”鳴海光掀起眼簾,“像我這樣,每天待在搜查一課做臥底,好不容易纔能傳遞一份情報,還要每天膽戰心驚害怕暴露身份,要什麼時候才能將組織一網打盡?難道再等上幾十年嗎?”

    小早川拓真頓了頓:“我知道諸伏和降谷的事讓你受到了驚嚇,但是對待組織這件事情並不是想當然的。”

    “我有計劃。”鳴海光道:“卡慕酒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這個行動能否成功,則需要你的支持。”

    小早川拓真面色複雜,沉默了半晌:“給我幾天再想一想,在這之前,我希望你可以先見一個人。”

    他站起來打開門,一位穿着正裝的獨眼男人正候在門外,他不知道是否是聽到了剛剛兩人交流的內容,面色嚴肅地與小早川拓真點了點頭,走到鳴海光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初次見面,鳴海君。我是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情報第二擔當理事官,黑田兵衛。同時也是降谷零目前聯繫的唯一上線。”

    “黑田理事官……”小早川拓真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鳴海光。

    “雖然我不太瞭解鳴海君,但從剛纔聽到的內容判斷來看,如果鳴海

    君真的可以交出那位代號成員,這將成爲我們日本警察對抗黑衣組織前進的一大步,我願意以理事官的身份表達我的信任。”黑田兵衛在鳴海光身側坐了下來,雙手置於膝蓋之上。

    鳴海光觀察了一會兒面前的人,目光問詢式地看向一旁的小早川拓真,在得到對方的肯定後,點了點頭說:“卡慕酒現在就在我家。”

    小早川拓真臉色微變:“你把危險人物單獨放在家裏?”

    “我從實驗室帶出來的藥劑,可以讓他昏睡一整天不醒。”鳴海光道:“而且,十一號會看着他。”

    黑田兵衛好奇道:“十一號是?”

    “家人。”鳴海光回答道,“……算是我製作的智能機器人,他力氣很大,可以同時放倒兩個成年人。”

    黑田兵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敲了敲桌子:“小早川警官,麻煩你派人去一趟鳴海君的家裏,把人帶到我的地方去。”

    “不要走正門。”鳴海光面無表情地補充,“因爲遊輪上的事,松田開始懷疑我了,他膽子大,說不定會找交通部的人調監控查我,最近我都是跳窗走的。”

    小早川拓真一邊拿出電話走進臥室聯繫一邊皺着眉罵:“你小子活該!”

    公安的行動效率很快,十五分鐘後,小早川拓真從臥室裏走出來,長舒了一口氣:“行動一切順利,人已經被關在‘那個地方’了,還有,你那個機器人怎麼回事,連上你家的警察都攻擊?要不是第一個從窗戶爬進去的說了你那什麼密碼,差點就被扔出去了,這種程度的話是犯法的吧?”

    話說了一半,小早川拓真觀察了一下客廳內兩個人的表情,挑眉道:“你兩剛纔談過了?”

    “十一號只是普普通通的家政機器人。”鳴海光一臉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的表情,“現在人已經交給你們了,還有什麼話要問嗎?”

    小早川拓真坐下來,瞥了眼已經涼透的咖啡,糾結了一下還是端起來喝了一大口:“好歹我也算是你唯一的聯絡人,你們達成了什麼共識,不準備告訴我?”

    黑田兵衛道:“我希望,鳴海君可以尋找適當的機會離開警察系統,回到組織。”

    “組織派人潛入肯定有什麼目的,即使回組織也不該是現在。”小早川拓真不贊同地皺起眉:“更何況我們公安裏面……”

    鳴海光愣了愣:“什麼意思?”

    小早川拓真與黑田兵衛對視了一眼,無奈道:“這也是最近我和黑田理事官一直在查的事情,我們發現,這幾年中有好幾項疑似與組織有關的案子存在一些共通的疑點,其中也包括了當初你父母的那兩起案子。”

    “公安中有臥底?”鳴海光問。

    小早川拓真點了點頭:“我們認爲是。如果真的有臥底,我和黑田理事官都非常擔心對方的目的會是……”

    “——臥底名單。”

    鳴海光猛然間擡起頭,目色沉沉。

    “警察廳那邊降谷警官所屬的部門倒不用太過於擔心,只是我們這……”小早川拓真遲疑道:“如果要從警視廳內部調查起來,範圍實在太大了。”

    “諸伏景光的檔案,以及他目前在公安的聯絡人。”鳴海光站起來,“這些情報麻煩小早川警官最好立刻發給我。”

    黑田兵衛:“不要着急,鳴海,先坐下。我們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位同伴,這件事情,我和小早川警官會繼續跟進。現在我們怕的就是——這位藏得很深的臥底先生,是不是已經將自己獲得的某樣情報,向組織傳送過去了?”

    “發生了什麼?”

    “不久以前,公安一臺專門用來記錄和存放一些機密檔案的電腦曾經產生過僅僅幾秒鐘的一次警報,事後我去查驗,並沒有發現有過登錄的記錄。”小早川拓真面色無比難看,“雖

    然裏面並沒有具體的臥底名單,但恐怕,組織那邊會對這件事情產生警惕。”

    黑田兵衛:“我們已經通過祕密渠道將這件事情告訴給了降谷和諸伏。”

    鳴海光皺着眉剛剛準備開口,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來,打開那封剛剛傳送進來的匿名短信。

    【來基地,十五分鐘——琴酒】

    “是琴酒。”鳴海光心下微沉,下一秒,來自於安室透的短信也傳送了過來。

    【我今天剛從東歐回國,琴酒通知有任務到基地集合,你來嗎?——安室】

    【來】

    鳴海光當着兩位警官的面回覆完消息,黑田兵衛沉吟片刻:“臥底名單沒有完全暴露,組織僅僅只是懷疑,不可能輕易就殺人,注意保護身份,隨機應變。”

    “如果行動失敗。”鳴海光停下腳步,轉身鄭重地朝着兩人鞠了一躬,“我請求,希望你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掩護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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