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夏油傑恍然大悟。

    “這纔是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會在那個時候才注意到你的原因。”

    當記憶逐漸復甦,世界爲了適應這個本不該存在的靈魂而選擇了與相近力量的世界融合,世界意識的反抗將他們集合到了一起。

    他本以爲鳴海光是最普通的那一個,他會被選中很有可能是因爲在那個擁有可以寄居別人身體力量的咒靈初到這個世界時留下的實驗品,卻沒有想到,鳴海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的可以被稱爲不可能的奇蹟。

    更何況……

    ——只能說鳴海直人這個人,對於某些超乎常理的危險嗅覺實在是敏銳的可怕。

    夏油傑其實不難想到,哪怕當初鳴海直人並沒有誤打誤撞地看見那個咒胎,甚至並沒有成爲實驗體。他也同樣會在這十年裏,想盡一切方法爬到更高的位置,然後將鳴海光弄回來。

    恐怕這麼多年,他要早就摸清了組織的目的與祕密。

    “如果鳴海先生並沒有成爲‘成功’的實驗體之一,或許組織會比起現在更早的覆滅也說不定。”

    可惜……沒有如果。

    他們……或者說與他已經死去的身體擁有這個時間上最爲奇妙的血緣聯繫,如果鳴海直人沒有死去,也就意味着烏丸蓮耶會擁有更多的選擇權。

    鳴海直人又怎麼可能會給對方這樣的機會。

    但是這個籌碼卻又不得不握在手裏。

    “其實他大可以選擇先殺了我,畢竟在英國時,他有很多種可以讓我悄無聲息消失的方法。”

    “……但他不會這麼做。”夏油傑平淡道。

    鳴海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他就是這樣的人,無論怎麼說,在組織這麼多年裏,他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

    “還有庫拉索……”

    他看了看身旁面無表情的女人,她的目光怔然望向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鳴海光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溫和了一些。

    “朗姆死了,你自由了。”

    所以,不用再去擔心自己要違背本心去做什麼事情,鳴海先生曾經的無意之舉種下了今天的善果,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也同時都是人們自身的選擇。

    夏油傑目色深沉,他遙遙望向近在咫尺的那座古堡,半晌,終於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來。

    不知爲什麼,夏油傑突然回想起他把人帶走時,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和他說的話。

    在天內理子死後,他的理想與認知盡數破滅……他本以爲,自己只能夠背離同伴和師長,獨自走向一條或許誰也無法認可的道路……

    但是普通人又如何?咒術師又如何呢?

    “那麼——”

    他伸出手,看向鳴海光。

    “就讓我們來見證烏鴉死去的最後時刻吧。”

    話音落下,如同心照不宣般,與他們相隔僅僅數十米的吊橋轟然落下。

    風雨飄搖的黑夜中,數人高的深淵之門悄無聲息地從內向外打開,黑洞洞的古堡深處,盤踞了將近半個世紀的怪物朝着他們,露出了充滿**的眼。

    *

    “……”

    “我曾經來過這裏。”

    越往深處走,鳴海光越能感覺到某種強烈的熟悉感。

    夏油傑四處看了看,這古堡內部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更加空寂,但他卻沒有太多的緊張感,語氣溫和地問:“你小時候,見過烏丸蓮耶?”

    “……是見過的。”鳴海光遲疑了一下,偏過頭看見了花園裏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的梧桐木,“但那個時候的我應該並沒有看清楚本尊的樣子,我記得……他的身後有一個巨大的、令人感到十分十分不舒服的東西。”

    “恐怕又是某些東西在裝神弄鬼罷了。”夏油傑冷笑道。

    佔據了野間院長的咒靈與烏丸蓮耶當年肯定有過合作,如若不然,換腦實驗的基地又怎麼可能會在連朗姆都不清楚內情的情況下進行那麼久。

    這十幾年來,咒靈通過烏丸蓮耶源源不斷的獲取資金和人脈的支持,而烏丸蓮耶也同樣得到了他想要的回報。

    在犧牲了無數人的實驗中終於達到了實現那個不可思議理想的可能性——腦脊液。

    夏油傑環顧一週,仍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動靜,通向古堡頂樓的旋轉樓梯黑壓壓的一片,蜿蜒曲折,彷彿沒有盡頭。

    兩個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巨大房子裏的某些怪異之處——

    “降谷先生——”與此同時,古堡外,已經到位完畢的風間裕也再一次嘗試聯絡,然而五分鐘前尚且還能聯絡上的上級卻再也沒有回過消息。

    銀白色的馬自達rx7在夜色中飛馳,降谷零神色冷凝,後視鏡中,一輛熟悉的保時捷356a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琴酒和伏特加爲什麼會在這裏?!

    他心中驚疑不定,然而現在的情況並不容許他去思考這些問題。

    降谷零餘光不斷觀察着後面的情況,只見副駕的琴酒舉槍探頭出來,他抿脣,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盤!

    轟隆!

    地面劃過一道深深的輪胎痕跡,整輛車幾乎在並不算寬敞的路面上一百八十度旋轉!

    降谷零狠狠踩下了油門!

    “大哥!”伏特加驚慌道,“他要撞過來了!”

    “怕什麼。”琴酒目光森寒,他舉起槍,徑直瞄準了對面的輪胎,“撞上去!”

    話音落下,他沒有絲毫遲疑地叩下扳機,與此同時,彷彿早已經預料到琴酒會這麼做的降谷零緩緩勾起脣。

    轟隆一聲巨響,馬自達rx7的左半身騰空而起,在公路圍欄上摩擦出了激烈的火花,就這樣擦着保時捷的車身掠了過去!

    琴酒神色微變,調頭去看的同時,瞳孔倏然緊縮!

    山間,早已經等待許久的諸伏景光舉起狙擊槍,緩緩露出身形。

    砰!

    第一枚子彈飛快射入後輪,伏特加驚叫一聲,慌忙穩住方向盤,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爆掉的輪胎使得這輛正在高速移動的車徹底失去了控制!

    “失控了!大哥!”

    琴酒放下槍,神色陰鷙地看了眼山間站着的男人,冷笑了一聲。

    “綠川唯……麼……”

    撲通一聲巨響,只見這輛保時捷356a徑直衝破了圍欄,朝着山下砸去!

    同時,降谷零跌跌撞撞地下了車,幾乎用飛一樣的速度朝着保時捷墜落的方向追去!

    “——zer!!”

    諸伏景光丟下槍在山林間瘋狂奔跑起來,他看見降谷零翻過欄杆,他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幾乎飛撲着將甚至還想要跟着滑下去的人撲倒在地。

    他按住降谷,隨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山坡下衝天而起!

    “……你不要命了,zer。”就在他們身後,車輛爆炸殘留的碎片在大火中滾滾燃燒着,諸伏景光撐起身子,目光中還帶着劫後餘生的驚慌與恐懼。

    爆炸產生的熱浪帶起無數飛濺的汽車殘骸,諸伏景光與降谷零已經避無可避。

    “……抱歉。”降谷零苦笑着坐起來,他的手臂早已經變得猩紅一片,“琴酒……他是非常重要的抓捕對象。”

    諸伏景光敏銳地察覺到了幼馴染的異常之處,他也大概能夠猜到對方究竟在急切什麼。

    那雙藍色的貓瞳在這樣的時刻顯得無比冷靜,他提醒道:

    “你太急了,zer,這不是你平常的風格。琴酒和伏特加會出現在這裏,說明古堡裏的情況並沒有我們事先所設想的那麼危急。”

    諸伏景光做事終歸穩妥,還未等降谷零答話,他帶來的一部分隊員已經跟了上來,很快對山下的情況展開了搜尋。

    他們彼此都在剛剛的爆炸中受了一些傷,最後只能互相攙扶着站起來。

    降谷的車在剛剛與琴酒的對峙中損毀嚴重,他們只好換了一輛車,朝着原本目標的方向折返。

    降谷零先是和風間取得了聯繫,短暫地交流之後,車內再次歸於平靜。

    諸伏景光率先道:“小早川警官以我曾經在組織臥底,對於組織內部的情況更加了解的名義向上面申請了特殊調令,讓我參與這次的行動。臨行前,我問了小早川警官一個問題。”

    他看向降谷零,降谷零也同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半晌,降谷零乾裂的嘴脣微微動了動,他意識到了諸伏景光的未盡之言,低聲道:“你問他,關於hikaru?”

    “對啊。”諸伏景光微微眯起眼睛,他偏過頭,看向遠處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古堡,“……其實沒什麼好猜測的。”

    “我問小早川警官,這次行動,公安系統內部發布的抓捕名單裏爲什麼並沒有鳴海光的名字?”

    降谷零的呼吸微微一滯。

    “小早川警官告訴我,這個答案需要我自己去找。”

    “……其實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

    諸伏景光笑了笑。

    “從公安的身份上來說,我並不認爲作爲組織成員的鳴海光是完全清白,我無法以朋友和摯友的名義凌駕於國家法律之上去寬恕他曾經犯下的錯誤或罪行……即使他有可能是迫於某些人或事才那麼去做的。”

    “塵埃落定,一切都交於法律審判。但在這之前,我會努力讓他在這場殘酷的戰爭之中活下來,替他蒐集那些埋藏於往事塵埃中的證據,不讓他的未來平添更多的痛苦和遺憾。”

    “這是我作爲摯友——應該做的事情。”

    ……

    “你說得對。”

    降谷零愣怔了片刻,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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