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扉妄動 >第44章 第44章
    靳遠溪虛脫般癱坐在椅子上,她是繃得住的,一句話一個表情都不留給顧霖知,只是按照習俗完成了敬酒的動作,接下來的要做的等待晚餐結束就可以了。

    然而靳遠溪已經沒有了什麼胃口,儘管後面送上來的菜看起來再怎麼美味,她再也沒法提起興趣。

    同一桌的其他人正在聊着畢業後的生活,好些人是從其他城市過來的,在s市工作的還算少數,也不知道怎麼的,話題又引到了靳遠溪身上來。

    一開始是問她現在的情況,後來又問了一下季衿洲事情,再接着就開始調侃這兩個人了。

    “總的來說,心心纔是最適合顧霖知的人。”一直沉默的陳治亞再次說話了,只是這話一出,再次讓這一桌變得沉默起來。

    “跟你分手一個月後,他就跟心心在一起了。”他幸災樂禍地看着靳遠溪,洋洋得意地看着靳遠溪的表情變得僵硬。

    見自己的話產生了巨大的作用,他繼續得寸進尺地添油加醋。

    “他還說過,跟你在一起真的很累,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陳治亞,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鄧明鵬用力拍着桌子,看着靳遠溪的臉蒼白得像白紙,頭逐漸低了下去,鄧明鵬的火氣也就上頭了,擼起袖子就要教訓陳治亞。

    “我去下洗手間。”靳遠溪低聲說道,這些話她從來沒聽說過,今天聽來,諷刺感又濃了幾分,她匆忙地捂着嘴巴向外面跑去,季衿洲見狀立馬跟了上去。

    “大家都知道,就你還裝綠茶,你還敢帶個假男朋友過來,不要臉!”陳治亞不死心死大吼道,聲音正好整個宴會廳都聽得見,其他人自然也就把目光轉向逃離宴會廳的靳遠溪身上,不僅如此還小聲的議論了起來。

    她是落荒而逃的,丟人得無法擡起頭來。

    自尊心不允許她再留在那裏。

    最終她跑到了沒有人的走廊裏,黃白色的燈光打在了大理石地磚上,熠熠發亮,她倚靠着冰冷的牆壁,看向窗外茂密的叢林。

    夜晚的叢林,在秋風的吹襲之下,樹葉發出了簌簌的聲音。

    這裏一個人都沒有,足夠讓她逃離一切,也足夠讓她理清心緒。

    她堅持了一晚上都沒有讓自己落淚,在顧霖知面前的表現也像個普通的大學同學,只是總有人提醒她已沒有辦法與顧霖知回到過去的單純朋友關係。

    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已經銘記於心的記憶,都無法再抹除,只能由時間來沖淡。

    清涼的秋風透過窗戶吹進來,靳遠溪嘆了口氣,看向走廊盡頭的油畫,一男一女衣不蔽體,他們忘情地接吻,腳下踩着雲朵。

    就像臺上那對交換誓言的夫妻,他們將在家人的祝福下結合。

    再回想自己那一塌糊塗的過去,靳遠溪瞬間清醒了過來。

    自己這樣貿然跑出來,鄧明鵬會很擔心吧。

    想到此靳遠溪便有了要回去的念頭,自己已是成年人,再怎麼負氣跑出來,也是要低頭走回去的。

    “原來你在這裏。”季衿洲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手裏抓着靳遠溪的包,身體有節奏地起伏着,看樣子是跑過來的。

    不知道爲何,靳遠溪感覺到了巨大的心安。

    那是一種安全感,與無與倫比的,安定。

    就像那一次,在她的呼救之後,喘着粗氣找到自己的季衿洲一般,好像只要在自己需要他的時候,他總能適時的出現。

    季衿洲快步走來,他的呼吸有些亂了,看到靳遠溪之後便迫不及待跟過來,“我喝了酒,沒法開車了,要打車嗎?”

    靳遠溪突然覺得好像也不那麼急着要回去了,他們還有很長時間,長得足夠慢慢考慮未來。

    “怎麼不說話?”季衿洲歪着頭問。

    只見靳遠溪的雙眼很快就流下了眼淚,順着臉龐來到了下巴處,淚珠滴落到鑽石項鍊上,這一滴眼淚似乎也隨之流到了季衿洲心裏。

    “怎麼哭了?是哪裏不舒服?高跟鞋很痛對嗎?”

    他手忙腳亂地把包掛在自己的肩上,而後想要從口袋裏找出紙巾爲眼前的淚人兒擦乾。

    靳遠溪卻是笑着搖搖頭,她哪裏都不痛,只是在這受盡屈辱的夜晚裏,她爲自己的堅強流下了淚水,這是告別的淚水,也是高興的淚水。

    見靳遠溪又哭又笑,季衿洲也是沒了法子,他只好用袖子給靳遠溪擦去臉上大顆的淚珠,衣袖粗糙的觸感卻讓靳遠溪久違地感覺到了溫暖。

    “可以抱一抱我嗎?”靳遠溪紅着眼睛看向季衿洲,她聲音嘶啞,還帶着鼻音,季衿洲則是用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季衿洲幾乎是把靳遠溪揉進了自己的懷裏,靳遠溪靠着季衿洲的胸膛,肆意流着淚,她的哭泣聲也逐漸放大,但是沒關係,在這裏的話她可以盡情哭泣。

    靳遠溪還想說點什麼,身體卻是一抽一抽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她索求着季衿洲帶給她的溫暖與安全感,那是她一直都在尋找的虛無縹緲之物,也是她所奢求的。

    季衿洲皺着眉頭爲她順了順後背,剛剛他本來已經快要追上靳遠溪,只是鄧明鵬把他留了幾分鐘,耽誤了時間,纔會沒有及時趕過來。

    “你已經很努力了。”他的嗓音充滿了憐愛與擔憂,肩膀傳來的衣物濡溼的觸感,靳遠溪已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季衿洲面前,她終於可以毫無負擔地發泄。

    原本靳遠溪已有了緩和下來的跡象,在聽到了季衿洲的安慰後,她反而心裏發酸,淚水是止也止不住。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他再也沒有辦法去傷害你了。”

    “嗯”靳遠溪擡起頭來,她淚眼婆娑,滿臉通紅,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無論以後的日子會有多麼糟糕,我也會變得很堅強的。”

    “以後的日子不會糟糕的,不要哭了。”季衿洲用指腹爲她拭去淚水,靳遠溪下意識地摩挲季衿洲的手心,她的臉龐被季衿洲溫柔地捧在手心裏,而她則是貪戀這熾熱的觸感。

    看着睫毛上都掛着淚珠的靳遠溪,季衿洲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一個適合敞露心扉的機會,也是他蟄伏至今,最合適不過的時機。

    他再次深呼吸,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用力跳動着,此時此刻,靳遠溪正戴着他送的項鍊,渾身上下都發着光,宛如女神來到了人世。

    “還記得我說過的條件嗎?”季衿洲終究是按捺不住,吐出了惡魔一般的話語。

    靳遠溪點點頭,不明白季衿洲將要說些什麼。

    “我希望你能夠注視着我,就像鄧明鵬說的那樣,只容得下對方的注視。”

    他輕輕捧着靳遠溪的臉,灼熱的氣息落在了靳遠溪身體的每一處,強迫了靳遠溪擡起頭來直視季衿洲的雙眼,他的表情認真,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靳遠溪睜大了眼睛,還在消化這句話的意思。

    只是像現在這樣的注視嗎?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而後又慢慢地睜開,眼前季衿洲的模樣依然清晰,不是在做夢,現在即是現實。

    他的意思是那個意思嗎?

    過去相處的所有細節都逐漸拼了起來,他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總是陪伴在自己身旁,爲自己噓寒問暖,照顧到了所有細節,爲她遮風避雨的每一個場景,都漸漸融合成一個拼圖——那即是真摯如同夏日的烈火,無法磨滅的情感。

    靳遠溪感覺自己的心也在加速跳動,她感覺氣血上涌,薰得她什麼都看不清。

    “我”她動了動嘴脣,不知道要如何迴應。

    他是靳遠溪遇到的最好的男性,好得她能感覺到有了一個無法逾越的鴻溝,現在的靳遠溪,無法給予回答。

    “沒關係,是我衝動了。”季衿洲搖搖頭,他慢慢鬆開了手,在靳遠溪的表情裏,他終究是看到了猶豫,他的所有衝勁,都沒有在一個真正合適的時機裏表現出來。

    他垂下了眼睛,帶着失落。

    靳遠溪感覺自己的心也跟着抽了一下,她是絕對不想傷害到季衿洲,但是她也不能就這麼輕率地給予他答覆,這既是對自己的不尊重,也是對季衿洲的不尊重。

    靳遠溪主動牽起他的手,她的手漸漸變得溫暖了起來。

    “我很高興你會選擇我”說完,靳遠溪的鼻子一酸,淚珠再次從眼角流下。

    顧不上所有的桎梏,季衿洲低頭吻上了她的淚珠,吮吸她的悲傷,這樣或許也是一個能夠靠近對方多一分的辦法,那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與其在身後等待,主動出擊更應值得被讚頌。

    靳遠溪想推開季衿洲這樣親暱的舉動,手腳卻使不上力氣,她突然自覺自己也是個壞心眼的人——一邊拒絕着季衿洲的愛意,一邊又貪圖他的愛意,她是那個應該下地獄的人,所有的若即若離都源於脆弱與痛苦。

    於是她停止了掙扎,默默接受他的寵愛。

    他們再次相擁,好像他們纔是油畫裏的主角。

    顧霖知氣喘吁吁地出現在走廊的另一頭,他還穿着禮服,原本梳得油亮的頭髮變得凌亂。

    他看向走廊盡頭的那對,沉默不語,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好像此刻正在隱隱作痛。

    他確實是錯過了,以後第一時間找到靳遠溪的那個人再也不會是顧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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