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兩人曖昧階段,絕大部分時刻都是莊斐在主動,但是本着最起碼的那點兒驕傲,她決定最後一步還是交由湯秉文來。

    那是一個普通的夏夜,兩人一道在圖書館裏自習。

    學習時的湯秉文分外認真,雙脣微抿,平日裏面對莊斐時的溫柔目光盡數消散,嚴肅到有種令人生畏的疏離。

    而莊斐就愛看他這副認真的模樣。

    雖說她喜歡湯秉文對自己溫柔體貼的模樣,但初初留意到他的第一眼,到底還是那個在困窘之際,反手握住花瓶、眼裏溢出狠意的湯秉文。彷彿有一股力量亟待爆發,來自於她之前從未留意過的羣體。

    因此很可惜,和湯秉文一起時,絕對是她學習效率最低的時刻。

    夏季的暴風雨來得匆匆,屋外開始電閃雷鳴時,陸續有忘記帶傘的同學收拾東西趕回宿舍。

    而不知是圖書館隔音太好,還是湯秉文過分專心,周圍被這場欲來的暴風雨惹得一片騷亂時,他自巋然不動地沉迷於書海里——

    後來莊斐好奇地問他,那天他都預備告白了,怎麼還能學得如此專注。

    結果湯秉文無奈地表示,其實那晚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腦子亂成了一片漿糊,緊張到聽不到風聲雨聲,更不敢看她的臉。

    但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湯秉文專注學習的人設還是立得很穩。

    莊斐好幾次看看被閃電照成白晝的屋外,又看看心無旁騖學習的湯秉文,想想還是把催促的話語壓了下去。

    她知道學習對於湯秉文的重要性,因此不想自己成爲他學習路上的累贅。更何況……

    和喜歡的人一起淋雨,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是件很浪漫的事。

    後來傾盆大雨來勢兇猛,“噼裏啪啦”砸在窗玻璃上如石子一般,任由湯秉文再怎麼專注,這會兒也該察覺到了。

    他擡頭看了眼窗外,眯了眯有些疲憊的眼:“下雨了。”

    “嗯,你帶傘了嗎。”莊斐攤開空空的雙手,“怎麼辦?”

    湯秉文望向掛鐘,離閉館還有些時候,只是學生三三兩兩走得差不多了,館內有些過分空闊。

    “要不等雨停吧。”他把剛剛合上的書本再度打開,“來得快去得應該也快。”

    一起淋雨的願望落空了,但起碼還能多看會他的臉。莊斐百無聊賴地託着下巴,看閃電來去之間,他的臉在明暗之中交錯。

    “我去趟衛生間。”因爲無聊,莊斐一晚不知灌了幾杯水,她開口打了聲招呼,折向衛生間的方向。

    “嗯。”湯秉文頭也不擡地應了聲。

    真夠專心的,莊斐苦笑了一下,快步向前走去,沒留意到身後湯秉文揚起的臉,目光長久地落在她的背影之上。

    從衛生間回來的路上,莊斐簡單掃視了一圈四周,二層似乎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窗外電閃雷鳴熱鬧得很,屋內倒只剩她的腳步聲。

    又一道閃電破空而下,亮到圖書館的燈都閃了一閃,莊斐被嚇得腳步一頓,下一秒,世界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停電來得如此突然,莊斐怔在原地,霎時失去了一切視野和方向。

    她依稀記得兩人自習的座位在左前方,偏偏邁不開兩步,側腰便撞上一塊硬物,疼得她呻/吟了一聲。

    “莊斐!”來自湯秉文的呼喚響起,有回聲在空曠的館內迴盪,卻更加辨不清方向。

    莊斐努力開口應答,可側腰疼到她發出的全是氣聲。她茫然地張了張嘴,單手撐着剛剛的“罪魁禍首”書桌,彎下腰試圖緩解疼痛。

    “莊斐、莊斐你在哪。”湯秉文還在呼喚她,她聽見忙亂的腳步聲自前方響起。

    “湯秉文……”莊斐使出渾身力氣,小聲喚了他一句。

    館內靜了幾秒鐘,而後,一陣腳步奔來,莊斐被迫一頭撞進了一個懷抱。

    熱烈而溫暖的懷抱,帶着皁角的香氣,超速的心跳與沉重的呼吸形成共鳴,莊斐暈暈乎乎的,不自覺環上了他的腰——

    很久以後莊斐意識到,其實那次湯秉文沒有敢抱她,只是黑暗中尋不見路,不小心撞到了她。

    是她主動擡起手,把它變成了一個擁抱。

    他永遠與莊斐保持着得體的距離,牽手攬肩這些曖昧時期常見的小動作統統沒有,甚至在交接東西時不小心碰到了莊斐的手,都會不自在地別開臉。

    所以就算莊斐再喜歡看他害羞的模樣,也如約定俗成一般同他保持着適當的肢體距離,唯恐哪次自己越了界,把這個情竇初開的“小朋友”給嚇跑了。

    但那天純粹是慌亂之中的意外,是荷/爾/蒙在暗中作祟,就算重來一百次,她也無法剋制自己環住他的腰。當側臉貼上他溫暖的胸膛時,那鑽心的疼痛好似一瞬便消散了。

    湯秉文就是她最好的止痛藥,不是特例。就連後來痛經時,只要被湯秉文抱一抱哄一鬨,不適便能緩解許多,比布洛芬生效得還要快。

    後來湯秉文說,當他終於在黑暗之中找到莊斐時,他本想開口關慰幾句,可意料之外的擁抱來臨,令他霎時間大腦空白,言語系統直接宕機。

    莊斐說她知道的,因爲她能感受到湯秉文的身體一瞬變得僵硬,呼吸也亂了節奏。

    這個擁抱持續了約莫半分鐘,莊斐主動鬆開了手,或許得感謝黑暗,讓湯秉文不會發現她突然紅透的臉頰。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抑或是因爲尷尬,誰也不敢開口,只是扶着桌椅,沉默地一路向出口走去。

    這次,任由湯秉文再怎麼保持距離,也必須得破戒了。他一手摸索着一排排桌椅,一手隔着衣服輕輕釦住了莊斐的手腕,領着她向前。

    兩人艱難地摸索到了一樓的大門口,這裏稀疏地聚集了些許學生,都沒有帶傘,焦急地望着天空等雨停。

    看着他們背上背的,手裏拿的,兩人齊齊互望了一眼,意識到了一件事——東西落在樓上了。

    學校的治安還算不錯,可手機平板這類東西到底不放心放着過夜。湯秉文鬆開手,看了眼黑漆漆的樓梯:“你在這裏等我,我上去取。”

    “我和你一起去吧。”莊斐主動上前一步,兩人的距離近到只剩一拳,她必須高高昂起頭,才能看到湯秉文無奈的眉眼。

    “太黑了……”湯秉文的聲音輕輕的,帶着幾分無可奈何。

    黑有什麼關係,黑纔好呢,黑她才能抱住湯秉文,才能讓湯秉文牽住自己的手……腕——

    什麼時候能開竅點,直接牽住她的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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