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坐上回城的班車,車上人都大包小包。

    不少人帶了各種農產品回城市,坐在前面的大媽明顯是去走親戚的,居然還拴了一隻母雞在腳下的菜籃子上。

    紀舒笑了,多少年沒坐過這麼有鄉村氣息的公交車了。這個年代,公交車上帶什麼的都有。

    喫完了雞蛋番茄手擀麪,她肚子暖呼呼的,血糖一上來,人也有點昏昏沉沉,就靠在椅子背上。

    紀舒攤開手掌,上面是幾個西瓜泡泡糖。

    當時她給弟弟了幾個泡泡糖,弟弟竟然走之前又塞回來給她,還加了兩個。

    “姐姐,泡泡糖都給你,我也想去武市。我的好朋友六毛一家都去了,說大城市好玩。”

    紀舒臨走,紀暢拉着姐姐的衣袖。

    紀舒仔細看才6歲的弟弟,他眼神清亮,小臉尖尖的,一雙大眼睛鑲嵌在臉上,在男孩裏,是極爲清俊的長相。

    她伸手揉揉他的頭。

    才6歲的弟弟還沒長歪啊!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從上輩子媽媽的隻言片語裏推測,弟弟上了小學高年級之後就開始不服管教。

    紀老太把他慣壞了,他和人打架,紀老太不但不要弟弟去道歉,還去人家家裏鬧,往地上一躺,比那個孫鳳香還能撒潑。

    如果不把弟弟也帶去武市,他指定這輩子也廢了。

    孩子廢了,多半不是孩子本質壞,而是家長廢。

    劉彩娟雖然性子溫和,喫苦耐勞,在紀家卻說不上話,連自己兒子也沒權利管教。

    紀舒把泡泡糖放進口袋,這都髒了,怎麼喫啊!死小子能注意點衛生嗎?!

    她嘆口氣,其實剛重生,她急切想甩開爸爸和弟弟,只想管媽媽和小妹。

    現在,卻又有點放不下弟弟紀暢。

    劉彩娟上輩子去世前,握着紀舒的手,叨唸着已經失蹤的紀暢,淚如雨下。當時媽媽已經瘦成一把骨頭,紀舒都不忍心看……

    “誒!你們聽說了嗎?王家灣那個馮光耀的婚事黃了!”

    紀舒猛然聽見坐在前面的兩個大媽中一個說。

    她忙把一條紅紗巾裹在腦袋上,裝睡。

    “聽說啊,是我們村那個紀家的大孫女被拋棄了!”

    “是啊,說中午圍了一圈人,馮家的還反咬一口,其實就是馮光耀眼光高了,看不上農村人了!不就是去了鋼鐵廠嗎?!忘本了啊!”

    “那紀家的大孫女也不賴,國企的,還看不上,瞎了眼。王家灣的那個馮家媽媽聽說被捉到警察局去了!我聽說啊,要關一天,明天才放出來呢!”

    兩個大媽咯咯咯一陣笑。

    “活該!聽說她造謠紀家孫女,而且還打人。這一看以後就是個惡婆婆,以後誰家還把女兒嫁給他們家啊。”

    “就是!我們紀家村是縣裏的納糧大戶,也不差錢。這日子越過越好,誰稀罕嫁給他們家。”

    “之前村口的羅家二嫂子還想把女兒帶去給他們家相相,現在說纔不要,寧願找個老實莊稼漢,也不嫁給這種打人的惡婆婆家。”

    “而且他們家蠻窮,我聽看熱鬧的說,紀家大孫女說他們家根本冒得錢,都是騙人的,還要借錢結婚……”

    “哎喲,讓他馮光耀去市裏找,看別個看得上他?”

    ……

    如果不是因爲蒙着紗巾,紀舒真的怕笑聲太大而穿幫。

    婚事黃了,馮光耀和孫鳳香的名聲也臭了,這事情辦得太利索,她爽到了。

    上輩子爲什麼自己不殺伐果斷一點?

    要不是小妹鼓勵,她怕是都不敢離婚,不敢離開那個魔窟一樣的家。

    小妹,這輩子姐姐一定保護你,讓你一輩子都是美夢。

    出門前,紀舒特意叮囑劉彩娟看好小妹,不要讓她接觸陌生人,熟人也小心,尤其是男人。

    不管那個噩夢是什麼,紀舒都要給掐斷在搖籃裏。

    聽着閒話、想着心事,幾個小時的車程一晃而過,紀舒在客運站下了車,又倒車,到了晚上,纔回到國棉二廠的宿舍區。

    敲開紀貴民家的門,開門的何夏琴見只有紀舒一個人回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沒了。

    “你二伯和堂姐怎麼沒一起回?”

    “堂姐突然說不舒服,說再留一天,二伯留下來照顧她。”

    “不舒服?”何夏琴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

    “怎麼個不舒服法?有沒有事?你怎麼不留着照顧你堂姐?”

    “堂姐叫我回來幫她和二伯請假,我放了東西就去副廠長家裏幫她請假。堂姐說沒什麼大問題,就休息一天就好了。”

    “……行吧。你二伯在,應該也沒什麼大事。”

    何夏琴撇嘴,“進來吧。”

    孫鳳香前腳被警察捉走,紀芬後腳就說自己不舒服。

    紀貴民今早去走幾個親戚,錯過了大戲,等回家見紀芬說不舒服,要再留一天,也就答應陪她。

    紀舒進門放了行李,洗了一把臉,盯着鏡子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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