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約的地方是江中路上的四季美。

    一大早,師傅帶着紀舒一起提前到了四季美。

    這四季美,專門賣湯包,到88年已經有了六十多年曆史,是武市的老字號,顧客盈門。

    週日早上,不提前來,是沒有位子的。

    這時候,老百姓已經開始外出喫飯了,這樣的特色店鋪,是很多人請客喫飯的選擇。

    稍微排了一會兒隊,紀舒和師傅坐到了一個四人位。

    師傅還以爲紀舒第一次來,其實紀舒上輩子在90年代沒少喫,後來漸漸吃了其他更高檔的館子,倒是很久沒喫過這家了。

    “師傅,今天我請客。”

    林翠蘭笑笑:“沒問題。不過你買房的錢,湊到了嗎?”

    紀舒最近就準備去實施她的賺錢計劃,因此點點頭:“八字算是有了一撇。”

    林翠蘭見紀舒沒有詳細說,就不再多問,“你知道爲什麼分房辦,我和紀芬能去?”

    “爲什麼?”

    “我孤家寡人,而且房子已經分到了,也夠住。我沒有什麼裙帶關係,最爲公平。你堂姐是車間主任的女兒,但是你二伯家只有一個孩子,算是領導層裏面最不缺房子的人,放一個這樣的人進來,對其他領導來講,很安全。”

    “確實,二伯家一家三口,二室一廳住起來很不錯,因此在其他領導看來,二伯是最不可能要這房子的。”

    “紀芬是代表財務部的,姜副主任代表人事部,我代表我們細紗車間,其他車間和部門也有人,估計這次又要鬥個你死我活了。”

    林翠蘭嘆氣。

    紀舒問:“師傅,以前分房都這樣嗎?”

    “二萬人的廠子,一次福利房名額要排上七八年,哪一次不是搶得頭破血流?之前的租賃房,一上來1000套,也是解決不了住房需求的。那時候也沒個計劃生育,一家三五個,家家嫌棄房子小。”

    紀舒問:“都是按照積分排序,還能怎麼爭個你死我活?”

    林翠蘭今天穿了一件豆綠色的襯衫,外面是一件黑色的毛線開衫,很典雅,她盯着窗外。

    “那辦法多了。比如說,你積分排在我前面,我舉報你一個問題,你的榮譽被薅掉了,積分就比我低了。”

    “再比如說,我們的積分一樣,就差一個榮譽,那我去活動活動,能不能給我加個什麼榮譽?現在年底了,很多獎狀都沒發,活動空間大着呢。”

    “還有,會哭的孩子有奶喫,那會鬧的,就會被優先考慮。堵在分房辦臨時辦公室門口不走啊,蹲在領導家門口哭啊,要死要活要丟孩子啊……”

    紀舒悟了,這不就是按鬧分配?

    “每次這時候,大家夥兒就都跟瘋了一樣。醜啊!其實,分到了又怎麼樣呢?”

    林翠蘭突然眼眶一紅,站起來,輕聲說去一會兒廁所。

    紀舒覺得奇怪,師傅這是想到什麼傷心事了?

    是不是想到了意外去世的丈夫和兒子呢……

    正想着,突然有人俯身問:“這位美女,你一個人坐四人位嗎?能不能和我們換個位置?我們三個人。”

    紀舒擡頭,是一個穿着黑色羊絨衫、水洗牛仔褲的女孩。

    這個女孩燙了個大波浪捲髮,比扎着兩個麻花辮的紀舒洋氣不知道多少,還揹着一個小坤包,一看就不便宜。

    而紀舒今天出來得匆忙,就拿了個軍綠色的帆布包……重生以來,時尚度直線下降啊。

    紀舒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其實我這邊是三個人。”

    女孩嘆氣,“okay,那我再等等……”

    服務員路過,忙說:“這邊的位置空出來了,快!”

    女孩被安排在了紀舒旁邊的位置,中間只隔了一個走道。女孩坐了下來,用包占住旁邊的位置。

    紀舒對着女孩笑笑,女孩也對着紀舒笑笑。

    “喲——我們棉二的廠花紀舒約我喫飯,還提前到啊!”

    剛剛看到美麗女孩的好心情被這個噁心的聲音打斷,紀舒擡眼,果然看到是大志。

    大志姓曹,父親希望他做人有大志向,取名曹大志。

    可是曹先生顯然忽視了兒子下巴上的一顆大痣,所以從小到大,只聽這個名字,大家都以爲大志是外號,是“大痣”!

    大志二流子一樣坐下,弓着背,撇着嘴,笑嘻嘻的,“林師傅沒來啊,那太好了!”

    “師傅上廁所去了。”

    “……怎麼不點菜啊?要鮮肉和蝦仁湯包!”

    大志咂摸一下嘴巴。

    紀舒忍住不爽,忙去付了錢和糧票,點了三籠鮮肉湯包,喫蝦仁?沒門。

    “蝦仁賣完了。就剩鮮肉的。”

    紀舒冷冰冰的。

    大志也不多說,低聲對紀舒說:“你今天伺候好我,我就接受你的道歉。醋裏面多加點薑絲,給爺準備蘸料!”

    紀舒:“……”

    敢情這人以爲她是來道歉的?

    紀舒正想說話,對面卻突然一陣香風拂來。

    隔壁漂亮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張超,莫曠楓,這邊!”

    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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