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和師傅坐在天橋底下的長椅上,兩個人聊到下午,林翠蘭終於點了頭。

    “紀舒,師傅相信你。你既然這麼說,師傅也想辦法買一套。這次我在分房辦裏面,有什麼消息一定能最快知道。大志我會去接觸,這小子敢爲難你,但是不敢爲難我。”

    “沒錯,既然是師傅買,大志肯定就不敢說那些輕浮的話了。”

    “我這些年攢了一些錢,我愛人也留給我了一筆錢,大概能有2萬多,買下一套房子是足夠的。”

    林翠蘭是高級紡織工人,一個月工資能有100多,而且她喫住都在廠裏,平時幾乎不花錢,看林翠蘭的皮包都褪色了,就能知道她有多麼節省。

    所以,紀舒倒不意外她能拿出這麼多錢。

    紀舒看出林翠蘭眼裏的疑問,“師傅是不是擔心我沒錢?”

    “嗯。如果實在不行,我把我這錢借給你買就算了。師傅無所謂的。”

    紀舒胸口一熱,“師傅,我怎麼能要你的錢?我這就準備自己去賺錢呢!”

    林翠蘭拉起紀舒的手,“你一個女孩子,哪裏能這麼快賺到一兩萬塊?你可別走歪路!”

    紀舒微微一笑。

    “我明天上晚班,所以今天到明天白天我都準備去跑業務。師傅你相信我!”

    “跑什麼業務?”

    “國庫券!”

    紀舒稍微解釋了一下,林翠蘭素來是知分寸的,雖然半信半疑,卻也沒多說,只是千叮萬囑紀舒注意安全。

    ……

    在公交車站送走了林翠蘭,紀舒直接叫了一輛“麻木”,也就是時下流行的電動三輪車,去了武口火車站。

    走進火車站,一股時代的氣息撲面而來!

    重生以來,紀舒一直在村裏和廠裏轉悠,今天去市中心逛了逛,心情大好。

    紀舒去售票處買了一張去安市的火車票,又在小販那裏買了一份都市報,便坐在候車大廳裏等着。

    上輩子坐高鐵從武市去安市,只要不到兩個小時,可現在坐綠皮火車,卻要至少10個小時,恐怕到了安市,就已經是深夜了。

    紀舒拿着這張80年代的硬板火車票,感慨良多。小小的一張車票,承載了多少變革呀。

    正端詳着車票,紀舒注意到,候車大廳角落的小賣店裏,有一兜一兜金燦燦的橘子擺着賣。

    索性來“出差”,買點零食喫也不錯,紀舒走過去,挑了一袋橘子。橘子用細紗網子裝着,提起來漂漂亮亮的。

    付了錢,紀舒正要走,旁邊一個穿着寬大西裝外套、梳着背頭的年輕男人湊過來。

    “小妹妹,是出發去南方找工作嗎?”

    紀舒見他夾着一個發亮的黑色男士皮包,腰間別着一個bp機,像是個小老闆。

    “不是,走親戚,我叔叔一會兒就來和我匯合。”

    紀舒警惕着。這裏是火車站,倒不擔心有人敢綁自己,最多是遇到騙子、小偷。

    80、90年代,火車站附近騙子橫行,小偷更不少。

    紀舒記得,那時候劉彩娟進城裏,都恨不得把錢縫在內褲裏,就是怕遇到小偷。

    這個年代,拐賣婦女兒童的事情時常發生,廠裏有個老師傅的女兒就是前兩年在火車站走失了,應該就是被拐賣了。

    沒有手機、沒有攝像頭,一個人失蹤了,就和一滴水掉在海里一樣,根本找不到。

    紀舒轉身就走,小老闆惋惜地說:“沒事沒事。”

    紀舒坐回去,卻忍不住悄悄看那個小老闆,小老闆又去和另外一個女青年搭訕,也沒成功。

    紀舒剝開一個橘子,一邊喫一邊觀察。

    橘子皮薄,味道酸酸甜甜,很原生態,一口咬下去,汁水爆出來。

    那個小老闆又搭訕了一個提着帆布旅行袋的女孩。女孩看起來是鄉下來的,衣服很老土,還是軍綠色的棉布外套,臉上紅撲撲的。

    紀舒盯着候車廳牆上的大鐘,離她的火車出發只有20分鐘了,馬上就要開始檢票了。

    可是那個小老闆和女孩還在聊天,居然還坐到了一塊兒,小老闆給女孩遞名片,女孩笑着收下了。

    女孩本來也是朝着紀舒這邊走,應該也是去安市這邊的,現在卻跟着小老闆坐在了去蘇市的那趟車那邊。

    紀舒盯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個大橘子喫完,女孩還是和小老闆坐在一起聊天,她急得直冒汗。

    管他的,紀舒站起來,走過去,一把拉住女孩:“小云!找你半天!”

    小老闆很驚訝,“你們認識?”

    紀舒直接把女孩拉到自己身後,又俯身把她的帆布袋提起來,轉身遞給她,“小云,叔叔馬上來接我們一起去安市的,你別亂跑!”

    小老闆一驚,紀舒又俯身,湊過去,“我勸你別跟過來,我叔叔是警察,專門捉人販子。”

    小老闆正要發作,聽了這話,也不多說,僵笑了一下。

    這裏是候車大廳,好幾個警衛就在不遠處盯着,他不敢造次,“那你們忙。”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越走越快,一會兒就淹沒在人羣裏了。

    那個女孩驚訝地說:“我不認識你呀!”

    “那個人是不是跟你說能直接給你安排工作?”

    “你怎麼知道?”

    “那個人是人販子!”

    原來,女孩叫田秋,是武市周邊農村人,本來是鎮上傢俱廠的女工,因爲和家裏鬧矛盾,一生氣,決定出門去找在安市工作的姐姐。

    這個小老闆跟她講,自己是在蘇市開工廠的,專門做外貿牛仔褲,工資高,包喫住,女孩沒多想,就答應去看一看。

    紀舒一說,女孩也驚出一身汗。

    蘇市工廠老闆,怎麼會在武市火車站隨機搭訕女孩子招工呢?

    這事情根本不合理呀!

    兩人結伴上了火車,又把位置調換了一下,坐在了一起。

    “多虧你了,太感謝你了!”

    田秋很不好意思,“我媽以前老是嚇我,說我沒心眼,小心被人販子拐走,沒想到,真的差點被拐走!”

    紀舒說:“你可千萬小心。人販子專門挑單身女孩子下手,火車站裏他們不敢來硬的,就是騙人而已,不用怕他們,但是出了火車站可就危險了。”

    田秋今年才17歲,嚇得不得了,“紀姐姐,我就跟着你吧,我一個人,不敢到處走。我姐姐也不知道我要去,沒人接我,我一個人不敢晚上出門去找她。”

    紀舒想了想,其實有個伴兒對自己來講也安全些,獨自一人容易被盯上,就說:“行,我到了安市,會去找火車站附近的招待所住一晚,我明天下午就回武市。你就和我一起住一晚,白天再去找你姐姐。”

    “好!”田秋高興得像是個孩子。

    “紀姐姐,你也是去安市走親戚的嗎?”

    “不是,我去做生意。”

    紀舒笑笑,摸摸口袋。那裏有她從羅倩倩手上借出來的1000塊錢。

    她要去倒賣國庫券。

    這可是無本萬利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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