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桂君這人存在感極低,紀舒搬到單身宿舍就快三個月了,感覺和她沒講過幾句話。

    和活潑豐滿的羅倩倩不同,錢桂君冷淡瘦小,她們兩個幾乎是兩極。

    她這話出來,三個人都是一驚。

    “我賣給你唄,林師傅。”

    紀舒看了羅倩倩一眼,對錢桂君說:“我們剛剛那麼吵,是因爲不知道你在睡覺……”

    錢桂君個子小,蒙着頭睡在被子裏,剛好被子上還放了她的外套,不仔細看,真沒發現有個人在這兒。

    “沒事,我大概在林師傅進來的時候才醒過來……對不起,我是下了早班就回來睡覺了,估計你們沒注意。”

    錢桂君歪着頭,語氣真誠,帶點亞麻色的頭髮貼在臉上,顯得她的臉更長了。

    因爲不在一個班組,羅倩倩和紀舒還真不瞭解這位低調室友的作息,只覺得看到她的時候,她都保持着睡眠形態。

    “林師傅,我爸爸是職工食堂的錢廚,工齡30年了,這次只分到了一個60平米的房子,因爲我家孩子不多,我兩個姐姐都出嫁了。”

    “那……那你家不需要嗎?我沒有聽說過你們家要賣呀。”

    林翠蘭對這位廚師有印象。

    錢桂君笑起來,“本來也不準備賣,這不是林師傅想要嗎!”

    紀舒忙說,“桂君,這房子以後要升值的,你確定嗎?”

    “你們不瞭解我家裏情況,我的媽媽是溫市人,兩個姐姐都嫁去了溫市,不在這邊了,我爸爸退休之後就不住這邊了。我也不住,留着沒用。本來就是無所謂的,沒熟人要就留着,既然我看林師傅需要,就賣了唄。”

    紀舒小鹿一樣的雙眼眨了幾下,疑惑的問,“那你是要離職嗎?”

    錢桂君滿不在乎,“我媽媽幾年前就開始做生意了,在漢方街拿了門面,年初已經在漢方街附近買了私房,我肯定要離職的,因爲分到了房子,才耽誤了。我和我爸都是職工,才能分到的,我離職了就分不到。”

    錢桂君娓娓道來,就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整個人淡定得不行。

    這,難道就是富二代的底氣嗎?!

    80年代就下海做生意買房子,而且是傳說中最會做生意的溫市人,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這樣吧,我媽媽今天在漢方街上守店,林師傅要是想去了解,我們直接去找我媽媽就好。”

    “不用和錢廚說一聲嗎?”林翠蘭眼見事情峯迴路轉,當然心動,卻還是耐着性子,仔細詢問事情的細節。

    錢桂君微微一笑,“林師傅,我們家四個女人,就我爸爸一個男人,早就是母系氏族啦。我們家,我媽說行就行!”

    紀舒、林翠蘭互相看了一眼,都點頭,羅倩倩笑嘻嘻地,“帶上我唄!聽說漢方街也有賣布料的,我去逛逛,就省得去第二百貨了。”

    四個人這就稍微收拾,上了電車。

    “咱們現在過去,剛好趕到我媽下班,一般批發生意都是早上做,下午發貨點貨。”

    錢桂君說起家裏的生意來,似乎很熟悉。

    紀舒趕緊在大腦中搜索,她依稀記得在一篇財經新聞裏看到過,武市在88年確實已經開放了江南房地產交易市場,但是全市成交的房子不過3000多套。

    這時候商品房很少,但是很多武市居民是有私人房產的,有些是祖上的老房子,有些是一開始給安排的住房。

    儘管這時候產權問題很模糊,但是私房並非不能買賣。

    錢桂君家在88年就買上了私房,這3000多套房子的交易裏,居然就有她家裏的一套,真是特別的緣分呀。

    紀舒從電車的窗戶口望去,工人們在街邊鋪設着什麼電纜,夕陽下,他們的汗水閃着迷離的金光。

    這座城市不斷更新,而紀舒第一次近距離觀察着這一切,上輩子,眼睛裏只有一方小小的屋子,忽視了這麼精彩的大世界。

    “到了!”

    紀舒跟着錢桂君下了車。

    漢方街,武市商業的心臟,全國小商品交易的中心之一,在88年冬天的暮色裏,撞入紀舒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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