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這充滿了時代氣息的運動套裝，紀舒眼睛一亮。
她倒是覺得80年代男性比後世的男性敢穿得多，純白、大紅的運動服比比皆是，比那一溜煙黑色的好看多了。
“張超大哥，好久不見！”
紀舒見了他們的青春活力，忍不住笑起來。
“哎！你怎麼來了！”
張超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被你看見了，我就直說了，我們這正練習迪斯科呢，準備要去參加你們廠裏的迪斯科舞會。”
“我也聽說了，聽說理工大的同志們也要參加呢。沒想到張超哥也報名了。”
“這種事情，那我肯定要一馬當先啊。響應組織的號召啊！”
張超沒說的是，這種醞釀八卦的場合，他必須要在場啊。
“對了，我來是因爲……上次不是弄髒了莫大哥的一件衣服嘛……”
張超笑眯眯地，“原來是這件事啊。莫曠楓去拿水了，他一會兒就過來，要不你在這兒等等他？”
“他也參加這次的舞會嗎？”
張超朝着不遠處還在練習的兩個男青年一指，“加上莫曠楓，我們就是研究所的四大才子了！這次要稱霸舞林。”
紀舒有點疑惑，這兩位男青年肢體非常不協調，佝僂着背，扭動着屁股，看起來像是鍋裏垂死掙扎的基圍蝦，哪裏像是舞林高手呢？
“呃呃，好的好的，就等着看你們的表現了。”
“紀舒妹妹也會跳嗎？”
“不太會，我估計就是去做觀衆，湊個熱鬧。”
張超聽了這話，反而像是有點高興，激動地說：“那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練習？”
紀舒看了一眼那兩隻舞動的基圍蝦，“……不了，不了……”
兩人正聊着，莫曠楓遠遠地從水杉林子的另外一邊走過來，手裏拿着幾個保溫杯，一看就是回研究所接了熱水回來。
80年代的保溫杯外面是塑料殼子或者金屬殼子，裏面是玻璃內膽，個頭大，胖乎乎的，份量也不輕，他一個人抱了四個，走得穩穩當當的。
紀舒一直以爲莫曠楓憑藉自己能留學的不凡家世，應該是使喚別人的類型，沒想到卻幫別人打水，還挺驚訝。
走近了，莫曠楓認出紀舒，臉色微動，腳下停了一秒，才走過來打招呼，“紀同志。”
他也穿着純白的運動服，腰背挺直着，煞是精神。
他的頭髮還是和上次一樣，修剪到耳朵，蓬鬆着，額頭上戴了一條電視上網球運動員纔會戴的頭帶，應該是防止汗液進入眼睛的。
真是青春年少，龍馬精神呀。
紀舒看着這四個人，不跳舞的話，還真有點像是後世的男團。跳起來就……呵呵。
不過男團主要看臉，跳舞不行也不影響，反正粉絲是這麼說的……紀舒想起在娛樂八卦論壇上看到的帖子，忽而覺得好笑，就差脫口而出“年輕真好”了。
轉念一想，自己現在不也很年輕嗎？
紀舒趕緊抽回思緒，給莫曠楓回了一個微笑。
對方特意來賠償，莫曠楓沉吟，如果推脫反而顯得不尊重對方了，他也就說：“我送去了國際飯店旁邊的乾洗店乾洗。店家收了5元錢。”
80年代，乾洗店很少見，到了88年，全國也不過幾千家，武市作爲大都市，在一些接待外賓的飯店附近，倒是有一些乾洗店。
其實店家收費是10元，因爲是進口服裝，店家開價高，又見莫曠楓斯斯文文的，不像是會砍價的，直接給他當外賓收費了。
莫曠楓也“不負衆望”，確實不懂砍價，老實付了錢，衣服還沒取回來。
紀舒趕緊掏出5元錢，一番道歉。
莫曠楓只是點頭，一邊說“沒事沒事。”
紀舒也就告了辭，往廠區走回去。
紀舒一走，張超湊過來，“明明上次問你說是10塊錢，爲什麼只要人家5塊錢？”
“這件事餐廳服務員也有責任，而且本來就是偶然事件，我認爲她不應該負全責。”
“哎，你這人，真的是，一板一眼！你咋不上法院判一判！”
張超嘖嘖稱奇，也不管這些細節了，忙招呼那兩個青年過來。
“大力、小剛！莫老師回來了，趕緊來學習！”
“來嘞——”
大力和小剛笑眯眯地攀着張超的肩膀，小剛問：“剛剛那個漂亮妹子是國棉二廠的嗎？好好看啊！二廠的女工都這樣嗎？那我真的要通宵練習了！”
張超：“沒錯，都給我好好練。不要辱沒了我們研究所四大才子的大名！我剛剛已經跟紀舒妹妹說了，我們要技驚四座！”
莫曠楓：“……”
……
紀舒邊走邊想，這張超和莫曠楓人真不壞，一個天真有趣，一個有禮有節。
雖然是因着馮光耀才認識的兩人，他們和馮光耀卻完全不是一路人。張超在紀家村也仗義執言爲自己做過證呢。
她居然有點期待“四大才子”的表現了。
剛回到宿舍，錢桂君和羅倩倩就撲過來，“趕緊練迪斯科啊！廠裏都練瘋了！”
羅倩倩興高采烈，“現在都是自由戀愛。這自由戀愛，前提是你得能遇到對象呀。咱們廠是女兒國，隔壁理工大是光棍村，正合適！你看看我們這如花的美眷，怎麼着也得抓住機會呀——”
她擺出《學跳迪斯科》書上的招牌造型，一扭一扭，銷魂得不行，逗得錢桂君笑得直不起腰來。
紀舒覺得通體暢快，這一瞬間，她只是一個18歲的小姑娘，“來，我們一起練習，誰還不能扭一扭了！”
而另外一邊，紀芬約了馮光耀，在廠區附近的小館子喫飯。
“你來嘛。聽說你那個老鄉，就住你家隔壁的那個，張超大哥，也要去呢。”
馮光耀漫不經心，“那莫曠楓大哥也去吧？”
“不知道，不過，紀舒也去。”
紀芬加上這一句，眉心一緊，她仔細觀察馮光耀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