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她們以爲自己趕了個早，沒想到這麼多人已經到場。
“我的天，我們二廠的人居然有這麼多嗎？”羅倩倩的軍大衣險些被擠掉，她攏了攏衣襟，把釦子扣緊。
“你以爲？人家不是說嗎？從出生到死亡，這輩子二廠都給你罩住了！”說話的不是別人，卻是林翠蘭。
本來不想湊這熱鬧，奈何紀舒她們三個小姑娘非去宿舍把林師傅逮着了，只好換了衣裳過來。
“師傅今天這毛線裙真好看！”
林翠蘭忍不住臉一紅，“我自己織的。我們紡織女工，哪個手不巧、眼不快？不過是在廠裏呆久了，懶得打扮。”
房子的事情敲定了，2萬塊的本金也收回了，林翠蘭最近沒有煩心事，心情大好，紀舒也一樣。
“哎喲，這不是紀舒嗎？你會跳迪斯科？”
一羣男青年晃悠悠過來，爲首的一個說：“不是很假正經的嘛。今天居然真來了？”
紀舒眉眼一冷，“哎喲，這不是大志嗎？今天參加舞會，也不塗點□□，把你臉上的大痣遮一遮？”
一番話，引得周圍的人都鬨堂大笑。
“小嘴巴挺嗆！”
大志惡狠狠地湊過來，“紀舒，今天是不是特意花錢去做了頭髮啊？平時不是不打扮嗎？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平時打扮給誰看？給你看？你配？”
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錢桂君淡定地說：“這局紀舒贏了。”
紀舒把之前在“吵架沒發揮好”小組學習到的鬥爭經驗都用上了，上輩子嘴巴包子，就知道生悶氣，這輩子可給徹底改掉。
不過實戰經驗到底還是有些不足，她的臉還是微微紅了一些，聲音也有點點顫抖。
改變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她深呼吸，臉上掛上一個明媚的笑容。
她沒有穿羅倩倩建議的紅裙子，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緞面提花布長袖襯衣，領子是法式的，當然在80年代這個領口叫做娃娃領，底下是一條喇叭牛仔褲，外面套了新買的那件藏藍色飛行員夾克。
紀舒本來就是濃顏系女孩，有着野生眉、飽滿的脣形，和清晰的輪廓。
她又把頭髮用塑料髮圈捲了一卷，大波浪的捲髮顯得她像是個洋娃娃，比平時更漂亮了。
“紀舒！你！”大志氣得牙癢癢，聲音越來越高。
工會幹事小崔衝過來，“大志，你別在這兒搗亂，人家紀舒是我們舞會的賣點之一，我特意拜託她堂姐邀請她來的！就你嘴臭！”
林翠蘭也正聲，“大志，今天是來開心的，不要起爭端了。”
大志蔫了，先是被紀舒嗆死，又被小崔說了一通，他本來就不好意思見林翠蘭，沒想到她也在。
他轉身，帶着那幫小青年走遠了，回頭吐了一口痰。
“什麼素質！”
和小催一起過來的財務小汪伸出手，“紀舒你好，我和你堂姐是一個辦公室的，今天認識你很高興。”
小汪是大學生，做人正派，今天穿了呢子大衣和牛仔褲，顯得很精神。
紀舒伸手，和他握手。小汪笑得像是追到了愛豆的小粉絲。
“我堂姐沒和你們一起來呀？”紀舒問小崔。
“你堂姐說要和朋友一起來，說是什麼鋼鐵廠的——”
正說着，一陣摩托車的轟鳴劃過夜空，站在大禮堂門口小廣場上的許多人都往路上看過去。
“是摩托車？”
“這車子不便宜……新款的哇？”
“那是財務部的紀芬啊？”
“她對象？”
人們議論紛紛，裝作不在意，可是眼光忍不住就滑過去，都想看看，紀芬怎麼搭上了一個騎摩托車的帥小夥子？
紀舒等人也側目去看，馮光耀從摩托車上下來，穿着一件黑色的寬大皮衣，一條牛仔褲。
他個子高，人也長得不錯，一下車就引來一陣“哇——”
紀芬從後座上下來，繞到摩托車前面，別提多得意了。
她是特意先坐公交去找馮光耀，再一起過來的，就爲了這個亮相，她可浪費了兩個小時在路上！
紀芬穿了一件紫紅色的收腰長裙子，天鵝絨的料子，外面穿了一件粉色長棉衣。
用後世的眼光看，這是一身非常芭比的裝束。
紀舒一瞬間有點恍惚，堂姐你好歹也重生了，怎麼審美這麼……一言難盡啊。
容不得紀舒走神，紀芬已經拉着馮光耀走過來，“堂妹！”
她笑得熱烈，像是個勝利者，馮光耀輕輕閃了一下，和紀芬拉開一點距離，朝着紀舒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紀舒：第一次見撿垃圾還撿出優越感的人。
紀舒微微一笑，“堂姐，原來你們一起過來的。”
馮光耀並不知道紀舒上次偷聽他和紀芬談話的事情，更不知道紀舒早就默認了他和紀芬搞到了一起。
他開口解釋：“從王家灣回來，我和你堂姐也算認識了，偶然遇到——”
紀舒擺擺手，“馮同志，祝你們好好玩。”
馮光耀臉色一沉。
紀舒拉着羅倩倩和錢桂君轉身就走。林翠蘭和幾個中年女工正在附近聊家常，沒注意到這一幕。
“紀舒，你等等，我今天來，其實……”
沒想到，馮光耀卻追過來，似乎有什麼話要對紀舒說。紀芬在後面也跟得緊，生怕聽漏了什麼內容。
這時候，一陣汽車喇叭的嘟嘟聲傳來。
紀舒側目，小廣場門口的路上，竟然開過來了一輛小轎車，是誰，用這麼拉風的出場方式來參加迪斯科舞會？
紀舒心裏似乎有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