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成功勸降漢王,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若是不能,那也不枉走這一遭了。

    ……

    皇宮。

    皇帝的御書房內。

    這裏,老爺子正在休息。

    太子爺本來在這裏辦政務的,但老爺子一來,就把太子爺趕走了,說是這御書房的椅子舒服,非要來這躺躺。

    太子爺無奈之下,只好離開了。

    老爺子便順理成章的躺在椅子上。

    恰逢孫子也來了,於是爺孫兩人便在御書房閒聊了起來。

    朱瞻基坐在龍椅之下,給朱棣捶腿,一邊捶一邊問道:“老爺子,餘大學士都去了這麼久,還是沒動靜?”

    朱棣微微閉目凝神。

    也沒睜開眼睛,淡淡道:“臭小子,你在想什麼?”

    朱瞻基遲疑片刻,開口道:“老爺子,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

    朱棣道:“說。”

    朱瞻基臉上露出笑容:“爺爺,您看餘學夔要是勸降不成功,能不能儘快接他回來。”

    此話一出。

    老爺子睜開眼睛。

    望着朱瞻基,啞然失笑:“瞻基,你倒還真是個熱心腸啊。”

    朱瞻基連忙道:“爺爺,餘大學士是忠臣。”

    “半個月前,餘學夔走的時候,我還和他約定好,等他回來一起去醉仙樓喝酒,要是他死了,我找誰喝酒去。”

    朱棣深吸了一口氣,瞥了朱瞻基一眼:“太孫,你想得太簡單了。”

    老爺子的臉色,變得深沉下來。

    這讓朱瞻基下意識眉頭一皺,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爺爺,怎麼了?”朱瞻基試探的問道。

    朱棣拍了拍孫子的肩膀,淡淡道:“爺爺教你個乖,忠臣是用來幹嘛的?”

    朱瞻基不假思索,直接回答道:“忠臣,保家衛國,爲江山社稷,天下百姓。”

    朱棣頷首:“所以啊,現在國家面臨分裂,面臨內戰,忠臣就該履行他們的職責了。”

    “該到他們奉獻的時候了。”

    “不然朝廷養忠臣幹嘛,養兵千日,終有用的時候吧?”

    話音落下。

    御書房內靜悄悄的。

    朱瞻基彷彿忽然想明白了什麼。

    他神情一震。

    看向了老爺子,喃喃道:“所以,餘大學士去了山東,爺爺您就沒打算他能活着回來?”

    朱棣感慨一笑:“學聰明瞭。”

    “忠臣這東西,用一個就少一個,徐老算一個,餘學夔算一個,還是要珍惜啊。”

    頓了頓,朱棣望着朱瞻基:“不僅是爺爺沒打算他能活着回來,就連餘學夔自己也沒打算活着回來。”

    “他去的時候,就是抱着必死之志的。”

    “要是能勸降更好,要是勸不了,那餘學夔總要爲江山社稷做出點貢獻吧?”

    朱棣說出這番話時,也略有感慨。

    從語氣中,能聽得出來,老爺子不希望餘學夔死。

    但,朝廷面臨危難,就是需要用到這些忠臣的時候了。

    “想明白沒?”朱棣看向孫子。

    朱瞻基搖了搖頭:“沒想明白。”

    朱棣淡淡道:“我知道你無法接受這一切,但這就是君王,這就是朝廷。”

    “有些死,是必須要的。”

    “餘學夔這種人,並不怕死,但就怕死得輕如鴻毛,死得不夠轟轟烈烈……”

    朱瞻基的腦海中,迴盪着老爺子的話。

    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悲傷。

    半個月前,那老頭還跟自己說,等他回來,就和自己去醉仙樓喝酒。

    原來,他早已經抱着必死之志,根本沒有回來的打算了。

    也或許有,但那是漢王投降的情況下……

    朱瞻基心中一時間空落落的,忠臣的出現,就是爲了解決朝廷這些災難的嗎?

    用一個,就少一個。

    或許,他們纔是時代的偉人,推動着一個個的時代,不至於秩序崩潰,不至於文脈斷層。

    “餘大學士,望你能夠勸降漢王。”朱瞻基喃喃道。

    儘管他也覺得不可能。

    ……

    夏原吉府。

    散朝之後,夏原吉坐在花園之中,正在剪花兒。

    孫女喜歡這些花,夏原吉散朝無事之後,就會幫着一起剪花,讓花兒變得更加含苞待放,更加的清新動人。

    左右,不過博孫女一樂罷了。

    剪花之時,不知何時,身邊忽然多了一位白衣女子。

    這白衣女子長相溫柔,端莊,大氣,她微微蹲下身,蹲在爺爺的身旁,與爺爺一起,幫着剪花。

    夏原吉感受到身邊女子的動靜,不由笑了起來:“怎麼了?”

    “沒事呀,我幫着爺爺一起修剪。”夏玉珏輕笑道。

    剪了幾下,夏玉珏便沒了心思。

    朝堂大事,作爲京城有名的才女,她也是關注的。

    “爺爺,聽聞餘大學士前段時間去了山東,不知道最近有沒有消息。”夏玉珏輕聲問道。

    夏原吉有些詫異:“小玉兒,你怎麼突然想到問起這些了?”

    夏玉珏輕聲道:“沒事,就是我覺得餘大學士的精神很壯烈,讓人敬佩。”

    夏原吉微微感慨一聲。

    “是啊,餘大學士的確讓人可敬。”

    “不過,他大概率回不來了。”

    此話一出,讓夏玉珏神情微微一震。

    她嬌弱的身子輕輕顫了一下,語氣急了幾分,忙問道:“爺爺,爲什麼他回不來了?”

    夏原吉呵呵一笑,眼神中多了一抹敬佩:“因爲他從去的時候,就沒打算自己能活着回來。”

    “勸降漢王,何其之難?”

    “漢王想奪皇位已久,他怎麼捨得投降,餘學夔明知道這一點,卻還要去,這就代表了他必定會不虛此行。”

    “漢王不願意投降,哪怕他不斬餘學夔,餘學夔也會逼他出手,這一斬,大義就被漢王給斬到朝廷這邊了。”

    夏玉珏靜靜的咀嚼着夏原吉的話。

    “爺爺,餘大學士的死,只爲換回那份大義嗎?”夏玉珏擡起頭。

    夏原吉點頭:“只爲換回大義!”

    夏玉珏忽然有些爲餘學夔的命運而悲傷了。

    他已經年近花甲,本該是要辭官養老的年紀了。

    可卻偏偏非要前往山東,明知道是必死之局,他還是義無反顧。

    這種精神,讓夏玉珏微微動容。

    “那應天府,又要少一位大儒了。”夏玉珏喃喃道。

    她飽讀詩書,對餘學夔的一些作品也有研究,對餘學夔也算尊敬,如今聽聞他慷慨赴義,夏玉珏的心中自然不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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