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大小小所有事情,衆大臣們明面上是彙報給她聽,可實際上全權由攝政王段鶴軒處理。
蘇煙半托着下巴懶洋洋地坐在龍椅上。
聽着衆大臣們羣槍舌劍,不難看出,朝中目前分爲三派。
一派自然是保皇黨,以慕容將軍爲首,即便她這個皇帝不理朝事,聽信佞臣,但還是有不少大臣並不服從於段鶴軒,瞧不上他這個陰陰柔柔的病弱男人。
一派自然是段鶴軒的人。
還有一派處在中立,不願參與這些黨派競爭,生怕惹火上身。
保皇黨只有寥寥散散幾個人,若不是慕容將軍手握百萬兵權,怕是段鶴軒根本坐不住,早就謀權篡位了。
要想把權力完全收回來,並不容易。
除了鞏固保皇黨之外,必須得拉攏那些中立黨派。
指腹摩挲着龍椅冰冷的把手,蘇煙散漫隨意的視線,與筆直地站在正中央不發一言的宰相對上。
宰相大人淡然一笑。
段鶴軒一直想要拉攏她,但宰相大人總是含糊其辭地糊弄過去,從未明確表明過自己的態度。
先前她一直輔佐原身,然而原身爲着個段鶴軒,屢次衝撞她,也讓她在一次次嘆氣中漸漸失望。
她自然是蘇煙想要拉攏的第一個目標。
可惜蘇煙身邊全是段鶴軒的眼線,要想暗中和宰相聯絡,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朝上,蘇煙仍像從前般百無聊賴地坐在龍椅上,一聲不吭。
下朝後她與段鶴軒一同回到了御書房。
段鶴軒身體不好,卻極其勤勉,幾乎大半時間都在御書房內批閱奏摺,而原身自然是一直陪在他的左右。
段鶴軒一揮手,明德便將那兩位監視皇上的護衛帶了上來。
蘇煙輕擡下顎,眼神冷傲,聲音肆意卻威嚴不減。
“擡起頭來給朕瞧瞧。”
指尖纏弄着流蘇,蘇煙饒有興致地看着右側的護衛。
兩名護衛並不像尋常男子般陰柔,皮膚更是算不上白皙,約莫是因爲習武,身材魁岸頎偉,全然不是這個世界女子喜愛的小鳥依人類型。
怪不得段鶴軒放心讓兩個男人貼身監視她。
右側男子的五官尤其深邃,眉眼疏離淡漠,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峻之感。
蘇煙輕笑了一聲,緩緩走至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踮起他的下巴,眼裏閃着促狹的笑意。
“名字?”
“容宴。”
容宴的眼斂微垂,目光下落,蘇煙從這個角度看,他那纖細的睫毛竟穩穩當當,一顫不顫。
蘇煙收回手,漫不經心道:“名字倒是不錯,也不知道身手如何?”
段鶴軒從奏摺中擡起頭來,“這兩位皆是玉風衛一等一的暗衛。”
蘇煙挑眉。
玉風衛?
玉風衛由先皇成立,每屆共有十名暗衛,要經歷重重選拔,才能進入玉風衛,爲皇上效力。
原本是先皇留給原身的,段鶴軒說了幾句好話,原身腦子一熱,就把這玉風衛送給段鶴軒了。
蘇煙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這段鶴軒,如意算盤打得倒是挺精。
她點了點頭,問跪在左側的護衛:“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回皇上,微臣名爲容勉,‘從容就中道,勉黽來保釐’的容勉。”
蘇煙似是來了興趣,“看來你與旁的護衛不同,還讀過些詩書?”
容勉與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容宴截然相反,態度很是熱忱。
“讀過,微臣打小便喜歡讀書,尤其喜愛讀一些詩詞。不過比起那些男德男訓妻綱,褒揚貞潔的書籍,微臣更偏愛於四書五經。”
“不錯。”蘇煙頗爲贊同地誇獎道,“與世俗不同,朕倒是第一次見你這樣的男子。”
“若皇上喜歡…”容勉微微擡起頭與蘇煙對視,“微臣也願常伴皇上左右,爲皇上朗讀些皇上愛聽的詩句。”
蘇煙:?
怎麼這男的說的話怪怪的,有種在向自己邀寵的意思?
“容勉。”
段鶴軒的聲音很冷,摻雜着幾絲危險和警告。
“做好你本分的事情便可,你是護衛,不是哄陛下高興的戲子。但若是你如此想當戲子,本王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你。”
容勉低下頭,“屬下惶恐,是屬下唐突,但屬下並無此意,請殿下恕罪。”
蘇煙笑着坐回位置上,“鶴郎如此激動做什麼?看你把他嚇的。好了,容勉,你與容宴都起來吧,放心,鶴郎不過是開個玩笑,朕對你還算滿意,不會任憑鶴郎送你去做戲子的。”
段鶴軒的臉色陰沉了些,黑色的墨水在純白的奏摺上化出一個污點。
陛下竟然護着一個剛認識的護衛而不是他?
從前陛下從不是這般的!
之前有個小侍意圖勾引皇上,被他懲戒之後竟跑到皇上面前告狀,皇上二話不說將其處死,事後還小心翼翼地問自己有沒有不開心,送了無數珍寶去太傅府哄自己安慰自己。
可是如今……這幾日陛下也不像從前那般在乎自己,難道是真的不喜歡他了麼?
到底是哪個小賤人勾了陛下的魂?
想起今日明德稟報自己昨夜陛下是去將軍府偷偷見了慕容淵。
段鶴軒心裏生出幾分煩躁。
他收起筆墨,勾起一個惹人憐惜的笑容。
“臣聽花房的下人說御花園的桃花開了,現下陽光明媚,皇上不若陪臣去御花園走走,散散心?”
“鶴郎想去,朕哪有不陪的道理?”
初春的天氣還微寒,走在涼爽的石子路上,蘇煙吩咐身邊的小侍道:“外面的天氣涼,去給鶴郎尋件暖和的披風來。”
被春風吹的耳根子發紅的段鶴軒指尖顫了顫。
陛下如此關心自己,定還是喜愛自己的,肯定是他多想了。
煩躁的心緒消散,披着溫暖的襖子,發白的臉色也轉爲紅潤,段鶴軒望着蘇煙那張他最爲厭惡的臉,暖意從身上瀰漫,竟帶着少許的歡喜。
踏入御花園,層層疊疊的粉嫩桃花間,傳出一陣悠揚綿遠的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