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找你算賬。”對方含着笑,語氣中透出他前半生良好的修養素質,就連咬字發音都像是經過專業訓練。

    如果單是聊聊天,音遙確實沒什麼和他促膝長談的想法,雖然不知道他是否知情,但後來奪走自己角膜的是他,因爲法律明確規定不可活體捐獻從而導致自己變成“遺體”的,也是他。

    “我聽說,你要和垣宇結婚了。”

    闃寂的房間裏傳來這樣一句詢問,語調平緩,仔細聽才能察覺尾音的顫動。

    音遙大方承認:“是,下週三就去婚檢,所以你有什麼祝福想送給我們?”

    黑暗中,對方的動靜聲非常清晰,音遙聽到他似乎是在摩挲着輪椅扶手,甚至還不知爲何地沉默着。

    良久,就在音遙打算攆人睡覺的時候,司容終於開了口:

    “我希望能成爲你的情人。”

    音遙覺得要麼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要麼就是他腦子進了稀粥。

    “我覺得你可以再組織下語言。”音遙直起身子道。

    “我是認真的。”司容坦然地勾起脣角,笑容昳麗,“我會小心不被別人發現。”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透過他低沉堅決的嗓音,音遙可以確定他沒有在開玩笑。

    真他媽想笑,前一世,廖垣宇就是爲了這個男人聯合徐恩哄騙他簽署了遺體捐獻書,因爲法律規定不可活體捐獻,所以最後徐恩把他帶到了海邊,而廖垣宇鋌而走險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眼前這個只能坐在輪椅上度日的男人。

    結果這個男人卻半夜偷偷潛入他房間,問可不可以做他的小三。

    終於,音遙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他笑聲放肆,在空蕩的房間內不斷迴響。

    司容似乎並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嚇到,他只是用他無神的雙眼平靜含笑地凝望着聲音來源地。

    “想笑死我繼承我的十平豪華大宅?”音遙勉強止住笑,“讓我偷偷摸摸照顧一個連行動都不能自理的殘疾人?”

    他真的很好奇,圖什麼?

    還是說,角膜捐獻的事這人根本也有份,只是今天廖垣宇對自己動了怒,所以他也來想辦法拉攏人心,目的還是爲了眼角膜。

    “因爲所有人都對我很好,無微不至,但你不一樣。”司容給出的解釋也讓人啼笑皆非。

    “你抖m?”音遙諷刺道,“對你好還不知足,致命彎道照着你腦回路修的?”

    “……”

    一陣冗長的沉默,音遙心說該不會真被自己說中了,這人就是有那方面的癖好。

    “我摔倒時你沒有扶我而是讓我自己站起來,我去摸水杯時你也沒有幫我,我並不喜歡被區別對待,只有你不拿我當特殊人羣。”

    他無比真誠的語氣說得煞有介事的,要是再多說一點音遙覺得就要被他說動了呢。

    “好啊,如果你真的這麼真心,過來,上我,叫得大聲點,讓睡在隔壁的廖垣宇好好聽聽,我不喜歡偷偷摸摸,我這人向來行得正坐得端,一點也不怕半夜鬼敲門。”

    音遙乾脆張開雙腿,語氣極盡諷刺,特別加重了“不怕鬼敲門”幾個字。

    但有些人就跟耳朵上長了個竊聽器一樣,敏感地捕捉到自己的名字後火速出現在門口。

    廖垣宇敲了敲房門,問道:“音遙,我聽見你房間有說話聲,在做什麼。”

    音遙看向司容的位置,嘴角是得意地笑。

    他低聲道:“過來啊,你怕什麼。”

    而司容只是坐在那裏沉默,因爲他看不見,確實沒有辦法去做這些事。

    聽這人半天也沒個動靜,音遙也不打算繼續逗他,衝着門口輕聲道:“抱歉,在看電視劇,吵到你了麼?我馬上睡了。”

    “嗯,早點休息,明天合作商會議別遲到。”廖垣宇的聲音帶着一絲猶疑。

    走廊上傳來一陣節奏的腳步聲,確定廖垣宇真的離開後,音遙又面向司容,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但又忽然意識到他現在還看不見,笑道:

    “以後請你做事三思而後行,好好考慮一下後果。”

    “謝謝,我知道了。”司容點點頭,半長髮溫柔地搭在肩頭,隨着他點頭的動作微微拂動。

    但音遙一點也不爲他彬彬有禮的教養所動,因爲比起僞君子,真小人還是差點火候。

    一早起來,音遙打開櫥櫃,摸索着裏面熟悉的外套,外套的顏色、款式無一不真切地映現腦海中,他挑了一件墨藍色西裝,黑色斜條紋領帶,裁剪合身的高定西裝勾勒出他纖細的腰身,又根據肌肉記憶打理下頭髮,確認無誤後提上電腦包昂首闊步出了門。

    他打小在貧民窟長大,母親因爲染病而亡,他也不知道父親是哪來的沒有責任心的渣男,反正一直也沒見過,記憶中是那些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塗脂抹粉扭動腰肢招攬客人的場景,但這並不妨礙他活得光彩。

    如果說前世是因爲受到廖垣宇的照顧所以對他惟命是從,但重活一次絕對不是讓他再次陷入這種囫圇境地而生,音遙十分相信,即使不依靠廖垣宇,他也能擁有自己的美好人生,劣性o又怎麼了,起碼智商沒有任何缺陷。

    當初缺少的只有自信和尊嚴。

    而今天的合作商會議,非常重要,可以說直接影響接下來的工程進展。

    對於這一次會議,他記憶猶新。

    當時的自己明明起了個大早,卻因爲譚叔執意走大學路而遲到了半個小時,自己風塵僕僕趕去,頭髮亂的像雞窩,還因爲u盤中了病毒導致整個系統癱瘓,最後合作商們憤怒拂袖而去,廖垣宇臉上掛不住,散會後扯着自己的衣領大聲質問自己是不是瘋了。

    雖然事後他還是抱着自己好聲哄勸說那只是臨場做戲。

    哪那麼多臨場做戲,當自己奧斯卡影帝?

    司機譚叔照例在樓下泊車等候,見到音遙,他熱情地打招呼:

    “音祕書,您今天還是一樣光彩照人。”

    但音遙卻聽到他內心那句不屑的:“狗雜種就只會把自己弄得跟只花蝴蝶一樣勾引別人。”

    音遙一挑眉,笑得極有禮貌:“譚叔,今天還走大學路吧,這個點估計伊春路還是堵。”

    譚叔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指指導航地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您看這一片紅,大學路反倒更堵。”

    音遙擡眼,淡色的眸子水光瀲灩,手指百無聊賴地點着膝蓋:“走大學路。”

    結果,走大學路的後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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