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好。她並不想看自己落寞的臉龐。
聖誕和元旦剛過,但遠處的商店街仍是張燈結綵,路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再過多半月就是春節,寒夜中這城市燈火斑斕,洋洋喜氣已有瀰漫之意。
窗外是與寒夜不相符的璀璨都市,窗內是開足了的暖氣也抵不過的淒冷景象。
楚秋再次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那杯中冰球融化的速度遠趕不上不如意的人飲醉的意願,結實的冰碰撞空蕩的杯,叮噹一聲脆響。
忽的,遠處的辦公樓開始了燈光秀,各式各樣旖旎的燈能照亮方圓百里,楚秋所在的病房也被迫捲入霓虹光線之中。她終歸還是要直面自己的落魄形象。
楚秋身着一襲華麗的深藍色長裙,精緻且點綴着細閃的薄紗像水波一樣鋪在地面上。雖是冬季,但長裙仍是平肩的設計,她細如凝脂的雪膚在純黑的玻璃裏也能被映照。纖長的脖頸,柔美的肩胛,都展示着女性的嫵媚。
只是可惜了姣好的五官,精緻的妝容也擋不住楚秋失意的酒鬼模樣。
楚秋心中無限悵然,喃喃着:
“他怎麼還不回來...”
五個小時前。
楚秋和孟偉魄離開造型工作室,驅車前往會場。她正沉浸在自己準備萬全的喜悅中,在車上她突然想到應該和應成宇事先聯絡一下,電話卻無法接通。
前幾聲還是正在通話中,後面的自動應答已經變成了關機狀態。楚秋臉色陰沉地盯着屏幕,不好的預感充斥在心中。
楚秋皺眉凝視着車窗外的景色,手指緊攥着手機。
“怎麼了?”孟偉魄發現了異樣。
“應成宇手機,關機了。”楚秋低沉地回道。
狹小的車廂被沉默的空氣包圍,兩人都明白那不詳地預感不是錯覺,必是出了什麼事。
十幾分鍾,楚秋的手機終於響起。
是一條短信,有陌生號碼發送。
楚秋盯着那號碼徵了片刻,突然想起這是她剛認識應成宇時,他的聯繫方式!
她點開那短信,感到些許焦躁。
【秋姐,我的手機被李榮盛扣押了。趙萬金新帶的五個人是專業的公司管理團隊,有滲入整個公司內部的風險。另外,李榮盛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你已經退院的消息,一切項目都被緊急加速了。這個號碼李榮盛不知道,不要打電話!用短信聯絡。】
楚秋心尖都在震動,她一瞬間恐懼,無助,迷茫。手指無力的鬆開手機,順着裙子滾落到了腳底。
孟偉魄聽見她的響動,將車停到了路邊,面色沉重地看完了消息。
“楚秋...。”他有些艱難地喚道。
楚秋低下頭,她思緒雜亂,面色難看。
空氣似乎凝結,氣溫忽高忽低,她的感知系統一團糟。在無限不堪中,忽的,有個溫潤、堅定有力量的聲音自腦海傳來。
“楚秋,你一直都有令人掩目的熠熠光芒。”
猛的她擡起頭,對孟偉魄笑着道:“開車吧,別遲到。”
“楚秋,你,沒事吧?”
楚秋垂眸,白嫩的手指在那長裙的藍紗上好似大洋上空的雪。她似乎想起來爲什麼如此鍾情這裙子了。
深藍色的裙子。和煙火大會上,她穿的那條一樣。
儘管那只是學校批發來的集體演出服裝,但對於一直自卑而臃腫的少女來說,是難得的漂亮長裙。更重要的是,她穿着那條裙子,獲得了安清晏的稱讚,看到了他面對自己時眸中扇動的光芒,感受到了安清晏近在咫尺的氣息。
時隔十餘年,她有穿上了一條深藍的長裙。那麼接下來,她會收穫的是夢寐以求的吻,還是衆人的譏諷呢?
她楚秋要試試看。
她已經不一樣了,這次的她,本身就夠璀璨。
“快開車吧。”她堅定地道。
“...好。”
孟偉魄驅車將人送到酒店樓下。
“我們分開進去,應成宇那邊如果被人懷疑了,最起碼我不能立場太明顯。你...可能得自己進去了。”孟偉魄有些擔憂地說。
“我懂。本來就是我不請自來的。”楚秋淡淡地道。
“楚秋,要不...”
“別廢話了,趕緊進去。”楚秋受不了他那憂心忡忡的樣子,未免太小瞧自己,她繼續道:“車鑰匙給我,我在這裏坐會。”
孟偉魄照做了。然後他一步三回頭的先行前往了會場。
待他身影消失,楚秋深深嘆口氣,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啊。
楚秋盯着自己的手機,本來只是打發時間,緩解緊張。不知怎麼就滿頁都是安清晏的信息記錄了,而當她擡眼看到車窗中映出的自己的臉龐,是無限幸福燦然笑着的模樣。
看了看時間,已是安清晏下班的點。
打個電話吧...。她的腦海突兀地蹦出這麼一句。
糾結片刻,她還是照做了。
“喂,是我。”楚秋來回揉搓那裙子藍色的薄紗。
“我知道,怎麼了?”安清晏語調輕揚。楚秋主動給他打電話,他心情甚好。
“沒事不能打電話嗎?”
“沒沒沒!當然可以。”安清晏生怕楚秋再也不給他打電話,趕忙說道。
“你做什麼呢?”
“我剛下班,在趕去實驗室,想和導師研討一下接下里的研究方向。”安清晏說了一連串的安排,雖然楚秋聽不懂,但就是莫名的心安。末了,安清晏問道:“你呢?不是去股東會了嗎?”
“嗯...我是特別嘉賓,還沒到我出場的時候。”楚秋想了想,砸場子應該也算特別嘉賓吧?
“你是不是在緊張?”
“不可能!”楚秋立刻反駁道。
安清晏淺笑的聲音從聽筒傳來,他溫柔地道:“真厲害啊。如果是我,我肯定緊張。”
“...還行吧。”
“有能力的人就不需要緊張,這樣的場合你肯定早就習慣了吧?只要像往常一樣就好了,自然地面對。你本來就是個很優秀的人啊。”
楚秋似乎覺得車裏的空調開高了。
“嗯...。”她囔囔地說。
“那,要加油啊。”安清晏的聲音溫和地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