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萊瞟她一眼，其實她不太想說，但是誰讓她自己放話出去了呢。“雖然說我確實也沒娶你，不過也不至於第一句話就是問她吧？”
“...對不起。”
“算了。”金萊繼續說：“我猜你們之前應該是想通過設陷阱的方式，逼李榮盛主動把我趕走，對吧？”
“是的，原本是這樣的。所以現在到底怎麼回事？”
“那天你突然被調去外地出差我就感覺不對，這些事我也是私下調查才得知的。你那個大哥，姓崔的傢伙。跑到公司來將你賣房子湊錢給楚秋這件事告訴了李榮盛，李榮盛意識到了你和楚秋非同一般的關係用這件事威脅她，將趕走我這件事推到楚秋頭上。”
“...楚秋沒有反抗嗎？她就這麼認了？”
說到這裏，金萊這個算得上受害者的當事人都忍不住要啐他一口唾沫。“李榮盛這個卑鄙小人，他竟然和楚秋說，要是楚秋不親手來做這個惡人，就把這件事推到你頭上。憑趙萬金的勢力，如果你做了這件事，那...”
“我，應該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吧...”應成宇的聲音逐漸消下去，他感到後怕，但更多的是愧恨。
是因爲自己，楚秋會這樣做，是因爲自己。
因爲自己太弱小了，因爲自己自作多情的賣掉房子幫她，因爲自己幻想着逞能做英雄...
應成宇俊秀的五官緊緊地擰成一團，讓金萊心疼不已。
“楚秋找我當面對峙時我就覺得奇怪，她作爲編排了一切的人，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和正面起衝突。現在看來，那可能是李榮盛的故意安排，要讓楚秋將所有的火線都引到身上，最後全部點燃...”金萊的臉上冒出幾分不屑：“李榮盛這人，真是狠毒又自私。我倒真有幾分同情起楚秋來了。”
應成宇雙手不住地摸着臉，他不在的日子裏，楚秋究竟承擔了多少啊。
“後面的事，你還要聽嗎？”
“...聽。”
“楚秋似乎捱了我叔叔好一頓罵，李榮盛在趙萬金面前說是有辦法趕走楚秋，其實以我的猜測都是楚秋爲了保護公司，心甘情願受那個氣。”
“這週一的大會上，她當着所有人的面，提出了辭職的事。並且宣佈說，新任的總裁是你。”金萊的聲音越發變小，因爲她知道這樣的結局對應成宇絕對不會是喜事，而是重擔。
應成宇的臉如他所料猛的盯住了她，先是震驚，而後是駭人的痛苦。
“是我...是我？...怎麼能是我呢！”應成宇不斷重複着。
“是你，成宇。這個公司，現在是你的了，沒有我。沒有楚秋。只剩下了一個草包，這個公司是你的了。”金萊想要將手放到應成宇背上的動作頓了好幾下，她甚至不敢去碰這個溢滿了悲傷的大男孩，他似乎被無邊的痛苦泡的快要化掉了。
“怎麼能是我啊！怎麼能...”應成宇又落淚了。
他算得上成功人士嗎？似乎真的實現了剛認識楚秋時做過的夢，他也做到了和楚秋一樣的位置。
可這位置，是踏着自己最喜歡的人，以自己的犧牲爲代價鋪就的路，而到達的。
楚秋她是以怎樣的心態離去的，她怎麼會認爲自己能接受啊！
“我要見她，金萊，我要見她。”應成宇雙目盛滿淚水，以近乎祈求的姿態掙扎着說。
“成宇，她在那天之後就消失不見了，我們...”
“你有辦法的，你一定有辦法的！金萊，求求你，讓我見她，這之後我都聽你的...”
“不要說的像我威脅你一樣啊！”金萊撇了下嘴，擦掉應成宇滴落的眼淚，她還真是對應成宇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知道了，我會找到她，讓你們見面的。”
“原來退休的生活是這樣的啊。”林梓曉結束了工作，看着抱着超大桶薯片三刷九十年代美劇的楚秋，發出這樣的感慨。“和肥宅差不多嘛。”
楚秋回頭瞥了她一眼，轉而悻悻地繼續喫着拿薯片，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
“你，不要再看了！”林梓曉直接奪過那遙控器一把關了屏幕，搶過楚秋的全家桶薯片道：“跟我出門！你都要長蘑菇了。”
“我不出，還我。”楚秋伸長手想要去夠那遙控器，但不起身總是沒有林梓曉高的。“算了，那我不看了。”楚秋一個翻身，就抱着手機看了起來。
林梓曉嘖了一身，乾脆地把手機也搶過來。
“楚秋！”
楚秋聽着林梓曉的怒叫，堵着耳朵無奈地回：“幹嘛！”
“你還說幹嘛？幾天沒出門了，沒收拾自己了，你心裏有數嗎？你都要爛在我家了！”
不過可惜，林梓曉不喫這套。
“你少來！你騙的了別人騙的了我嗎？你明明就是退休了！”
“你賣了房子買了股票，你現在有我幾輩子的積蓄了，竟然還在我這裏賣可憐！你，給我起來！”林梓曉努力地拽楚秋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起來，但楚秋就像抽了骨的玩偶一樣軟趴趴的，一點勁都沒有。
“楚——秋——”
林梓曉無論怎麼喊，楚秋都是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樣。其實林梓曉哪是想讓她做點什麼事呢？她只是不想看那個一向風光無限、叱吒風雲的楚大總裁，現在每天魂飄魄散地無所事事罷了。
對於一向忙碌的人來說。突然無事可忙，不被人需要，找不到生活的價值，是這世間最殘酷而這麼的事。
一向活得平淡的林梓曉尚且知道沒有工作的不好受，更何況是爭強好勝的楚秋呢？
可她無論怎麼拽，楚秋都向斷了線的玩偶，那雙漂亮的眼睛再沒有往日的光彩。
兩個人都沉默了，楚秋忽的低頭撐在膝蓋上，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林梓曉心疼地低聲喚道：“楚秋...”
僵持之中，門鈴突然響起，兩人都愣了一下。
“你點外賣了？”楚秋懶洋洋地問。
“點個頭啊！”林梓曉甩開楚秋的手，轉身去開門了。
林梓曉打開門，門外是一個眼熟的青年。身材高挑，目光澄亮，白皙的臉龐上露出幾分慌張，但是柔和俊秀的面容下難掩憔悴的痕跡。
林梓曉恍惚了半天，第一反應是好帥！第二反應是這小帥哥是不是在哪見過？
“您好，我...請問，楚秋住在您這裏嗎？”應成宇先開口打破沉默，林梓曉聽到她的話突然想起來了什麼。
這不是楚秋的帥哥助理嗎！
“在，在！你等下。”林梓曉轉頭衝着屋內喊道：“楚秋！有人找你了。”
楚秋穿着那寬鬆的家居服，向門口走來，看到應成宇瞬間怔住。
“成宇？你...”
應成宇幾度張口，那脣珠聳動，卻時時發不出聲。他的委屈，思念，迷茫在見到楚秋的一瞬間涌上心頭，他感到從胸口到鼻腔就像被海水灌了一把酸澀無比，過了好久他才啞着聲道。
“楚秋...”
兩人坐在咖啡館，遲遲說不出話。
楚秋已經好幾天沒出過門了，她此刻坐在咖啡廳，突然有點恍惚。
她想她多半是在躲吧，一想到出了門也無事可幹，不被世界所需要，她的胸口就像被重石壓迫着。
應成宇低着頭，在來之前明明有一堆話可說，可真的見到楚秋的模樣卻又無話可說。他就像犯了錯事被家長丟下的小孩，委屈巴巴又惹人憐愛。
“成宇，你瘦了。”楚秋道。
“成宇，最近工作很忙嗎？李榮盛他...沒找你事吧？”
應成宇擡頭，那雙圓潤澄澈的眼睛帶着水光，瞳孔幾次顫抖但都不會將視線離開楚秋的臉半分，似乎是怕對面的人再度跑掉一般。
“不要這樣看着我啊...”楚秋有些閃躲地側過頭，故作無意地笑，應成宇卻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這動作讓兩人都是一怔，應成宇知趣的縮了回去，楚秋則是不再閃躲看着他。
躲不過的。楚秋心裏想，自己怎麼會覺得躲到別人家不接任何人的電話就能當作全身而退呢？
自己可是故作聰明地給那個一直追隨自己的青年做出了決定啊。
自己可是...將他扔到身後離他而去了啊。
她所做的事，作爲一個上司，作爲一個朋友，作爲一個師傅來說都能算得上提拔，如果那個人不是應成宇，她甚至會有讓對方白撿了自己十幾年打拼成果的不爽。
可那人是應成宇，是賣掉遺產替她湊錢，沒有一絲猶豫追隨她的應成宇。
是...深愛着自己卻默默守護從不要求回報的應成宇。
在知道這些後，楚秋無法不內疚。
這份內疚，混合着事業破敗的惆悵，讓她躲了起來。
現在終於躲到極限了。
“成宇，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秋姐，你，是不是離職了？”應成宇說的無比艱難，他緊抿着脣等着答案。
“是。”
“你，是不是把位置留給了我？”
“是。”
“我能不能跟着你走，我不稀罕什麼總裁的位置，我...”
“不能。”
楚秋說的堅定，應成宇的絕望和冰涼一如十二月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