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不忍地閉上眼睛，聽到了她最害怕聽到的話。
她可不就是那個自以爲是又自私的傢伙嗎？
“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
應成宇掛着淚的眼睛直勾勾地望進楚秋的眼睛裏，她覺得那瞳孔似乎化作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心臟，一下下揪着痛。
“是不是，是李榮盛逼你的對嗎？他威脅你的，對不對？”應成宇忽然攀上楚秋的手，急切地貼過來，滿懷期待地問着。“是因爲我要賣房子，他用我威脅你對不對？”
楚秋艱難地抽出手，深吸一口氣後鎮靜地說：“不是，成宇。走到這一步和你沒有關係，都是我自己的決定。”
應成宇眼中地冰冷更深幾分，明明咖啡館內暖氣開的那樣足，楚秋卻覺得攀着她的青年的手像被凍住了一般。
“但是房子，我不會允許你賣掉的。如果你再敢賣，我就想盡辦法買過來。”
“憑什麼？那是我的房子，那是我父母留給我的，我可以處置它，我可以把它賣掉用來——”
“成宇，不需要了。我...已經不需要錢了。父母給你的那套房子，對你來說不只是陰影吧？儘管你很少回去，但每一次回去都會將它打掃的乾乾淨淨。我雖然沒有去過幾次，但沒有一次會感到破敗，我知道，你很珍重那套房子。”楚秋淺笑着講。
應成宇看到那楚秋的笑容，覺得自己被暖流環繞，心口沉悶的痛似乎平復了幾分。
“我...比起那套房子，我有更珍視的東西了。”
應成宇的眸子像是一汪水潭，裏面是遮掩不住的愛。楚秋無法閃躲地目光包圍，兩個人必須面對數年間隱藏在兩人間的祕密。
“成宇，你喜歡我，對吧？”
“秋姐，不...楚秋，我愛你。”應成宇的胸口起伏着，他終於說出了這句話。“對不起...我...”
“是我該對不起。”楚秋打斷他。“對不起，我一直渾然未知。”
應成宇忽然鼓足勇氣道：“楚秋，我什麼都不想要，那碩大的公司和總裁的職位我都無所謂。我只要，只要能夠跟着你就好。我不需要你迴應我的愛，只要能看到你，以後的生活仍然有你的痕跡，就夠了。”
應成宇說話時的樣子卑微又真誠，楚秋當然不會懷疑應成宇是否真心，但越是真心，她的愧疚就更深幾分。
楚秋狠了狠心道：“成宇，我無法迴應你的愛，也無法向你保證我們能迴歸到從前。因爲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對他...我無法放棄他。”
“是，是安醫生嗎？”應成宇試探着問。
“是。”
兩個人一時不知該繼續說什麼，是楚秋先故作無所謂地說：“喜歡一個人，真的是很無奈的事啊。明明有很多過節，明明知道對方並不喜歡自己，明明知道他無法得到的人...但無論有沒有更好的選擇，無論發生怎樣的事，對他的思念和難過時想要擁抱的心情都不會說謊。”
楚秋嘆口氣，那小梨渦若隱若現，語氣有些甜蜜的無奈：“我不想承認啊，但無論怎麼努力，無論過了多少年，我變成什麼樣的人。喜歡這種事就像一種詛咒一樣，讓你躲不開。”
“我懂...我都懂。”應成宇的聲音悶悶的，他心中無限酸澀。
他當然懂，這感覺他無時無刻都在有，‘不應該喜歡上她’的自我警醒他每天都在做。可心是自由的，喜歡就像詛咒，他已經默默喜歡楚秋五年多了，他怎麼會不懂？
喜歡是一種習慣，是刻在應成宇骨子裏的習慣。對楚秋的守護和愛近乎是他生活的基礎，楚秋將他在絕望中拯救，給了他新的生活。
他怎麼能不懂。
可正是因爲他懂，他才越發絕望。因爲他知道的，安清晏的位置是如何的不可撼動。
“成宇，我...我已經喜歡安清晏十幾年了。”楚秋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她說這話時臉上冒出幾分緋紅，是少見的少女的嬌羞。“這話我也只能在你面前說了。我想我這些年對他的恨，其實不過是賭氣罷了。哎，喜歡...真是詛咒。”
應成宇無話可說，他剛剛被宣判了戀愛的死刑。
真是殘酷的重逢。
“成宇，謝謝你這些年的喜歡和陪伴。”
“你不要謝謝我！不要，不要疏遠我...。”
不要離開我。
應成宇整個身子向前傾倒，向是要抓住什麼，拼命地往楚秋身邊靠。
但楚秋淺笑着繼續說道：“這些年，你爲我做了很多，我一一記得。接下來的話可能也很自私，但我還是要對你說。”
不想聽，他不想聽。
應成宇的瞳孔顫抖，覺得呼吸都有些沉重了。
“如果你喜歡我，就爲我做最後一件事。去接受我留給你的職位吧，去過全新的日子。前途無量，獨立地...”楚秋聲音漸漸消下去，但面色依然堅定。“沒有我的日子。”
應成宇一個吸氣，終究還是忍不住低頭啜泣。他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要面對的又是一個未知的未來。
他以爲自己長大了，以爲自己能夠獨當一面了。但其實當生活破滅，當摯愛之人要離去，當未知的生活要到來，他還是忍不住像當年跪在母親靈位前的那個男孩一樣，低聲痛哭。
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成宇，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你還很年輕，不可以因爲認識一個人，就綁定接下來的人生。即使我喜歡安清晏十幾年，我也不會因爲對他的喜愛而停止前進的腳步。無論自己能不能得到理想的愛情，生活總是要繼續過下去的，不是嗎？”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是當你能夠平和地面對現實時，再仔細想想我這自私的決定吧。我希望你有燦爛的未來，我希望你能夠毫不費力地生活，我希望你能過上幸福的日子。”
“要過上，即使沒有我，也幸福的日子。”
應成宇雙目斟滿淚水地擡頭，對上的是楚秋溫柔、佈滿暖意的雙眸。即使她說的是自己害怕的話，即使要面對未知的人生，但總覺得因爲楚秋說的話，有了幾分勇氣。
楚秋人就和她的名字一樣，會讓人在寒冬中感受到一個暖秋。似乎能聞到紅葉的芳香，讓人感受到午後的陽光，讓人不再畏懼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