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罡呆立原地,玄霄真君面露愕然。
出手欲降伏張守一,叫其不再妄動的沉奕,突然手臂一顫。
而他身畔那黃衣女冠,此時法寶還未打出,待到被敖景制衡,目光望向那紫衣道人時。
一張面容上所流露的神色,盡都是不敢置信。
紫霄開道祖師...
嶽無雙?!
此時玉京天宮內,一十二位上真沉默了。
他們看着那道身影,看着季秋單手扣下紫霄道印,彷彿將整個宗門的生死捏於掌心之間時,哪怕是成就了法相真君之位,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這消息太突然了,太令人震驚了。
即使那道人能與紫霄道印神魂交融,又有景師祖作證,可...可,消失了一千八百多年的祖師,卻突然換了張面容重歸,這叫諸多真君,根本未曾預料過。
畢竟季秋走時。
這些門徒們,纔不過剛剛踏上修行道途而已。
他們聽着嶽無雙的傳說入門,見證他橫推青史之後破虛而去。
但其實以他們如今的成就,早已超越了當時的無雙真人。
如今祖師再歸,他們又該以怎樣的面貌,去面對於他老人家?
有真君心中心亂如麻。
同時,還有真君起身,忍不住心生疑竇,出聲反問:
“無雙祖師離去紫霄一千八百餘載,你...你道你是我派祖師,可即使能執掌寶印,但又有何憑證?”
這話,是來自古嶽峯的古嶽真君所講的。
只見他忍不住起身,即使頂着敖景的壓力,但一雙虎眸仍舊緊緊盯着季秋的身影,未有一分偏移。
如今紫霄十二位上真之中,有六位都是當年開山後的第一批門徒,他們見證了紫霄的崛起,同時也是被嶽無雙親自收入門下的真傳。
三十三名弟子,開闢瞭如今的三十三重峯,即使有不少舊日的師兄弟們都已逝去,但有些東西,對於他們而言,卻是意義深遠。
尤其是...
作爲他們入道之後,便心生敬仰的大燕第一真人,嶽無雙!
道一峯上登頂穹霄,那個名字幾乎如同神話。
哪怕他們如今成就了法相,可在記憶的最深處,依舊有着當年紫衣道人,所留下的深刻痕跡,哪怕證得元神,也不敢忘卻。
如果...此人當真是祖師,那這冒犯之罪,他願一肩擔之,可要是不是,冒犯了祖師名諱,那纔是犯了大忌,縱使是景祖師的手筆,也不能輕饒!
古嶽真君煉體大成,身軀筆直。
而隨着他沉悶出聲,又有真君沉吟過後,想要從蒲團起身。
但,季秋那朗朗道音,卻是未停:
“嶽山。”
“當年本座開山收徒,立入門三關,你本不過下品土靈體,仙途渺茫坎坷,莫說金丹法相,就連道基怕是都宛如天塹,難以邁過。”
“我紫霄於大燕開宗立派,爲海晏河清後的天下第一道門,按道理講,最後不應收你入門。”
“是本座覺得你是塊璞玉,仔細打磨之後,未必沒有破丹之日,所以駁回了清微子師叔的建議,親點汝之名姓,入我脈來。”
“如今一千八百年過,能見你後來居上,氣息渾厚,法相天成,便知本座當年所料不差。”
只見着季秋如今踏於雲霧,身姿飄渺,眉眼高擡,遙看那在場龍柱道臺之上的諸多法相,如望後輩,語氣間帶着說教之意。
如此以長輩之姿,俯視後輩的態度。
若以常理來講,對於一尊達到了法相境的真君而言,無異於是莫大的羞辱。
可,每逢季秋跨出一步,道出一言。
那名爲嶽山,爲古嶽峯乃至於紫霄撐天支柱的一方大能真君,就不禁心跳驟起,胸膛頻頻起伏。
如此熟悉的語氣,如此符合的口吻...
使得古嶽真君此刻的神魂恍忽下,好似回到了久遠之前的紫霄山。
從渺小的山腳一路攀爬,只以凡人之軀,從陡峭崎區的山道一路扶搖直上,過了千丈紫霄,跪拜在了那煌煌如大日般的道人腳下,俯首聽道。
只期許,那尊屹立於山巔的絕代真人,能夠張開金口玉言,賜他入得門庭之機!
“我曾授你岳家一脈的家傳武道,庚金不滅體,又替你量身推演,參悟出了與紫霄道經融匯的煉體之術,爲你接起了通天之階。”
“雖千載過後,以法相真君的目光回首望去,或許並不彌足珍貴。”
“但於你而言,豈非不是開道之恩?”
道人語氣澹然,而他不過慢慢往前走着,便如大幕拉開,在嶽山那微微縮起的童孔中,越放越大!
然後...
與記憶深處那道風華絕代的紫霄真人身影,徹底重合!
彭!
這一下,身影挺拔,氣息如同山嶽一般的真君,本來昂起的頭顱,終於慢慢低了下去。
他的心中...此時已是有了答桉。
爲何古嶽真君方纔保持中立,對於張守一與沉浮屠之事漠不關心,卻偏偏對於祖師之事,如此敏感?
就是因爲,當年嶽無雙看他資質低微,哪怕入得紫霄,都未必有破入道基之日。
所以融武脈與道脈兩門真經,爲他量身締造了一道錘鍊體魄,鎖住靈氣的上乘法門,另闢蹊徑,才叫他有機會更進一步!
這種如此上心的傳法授道之舉,雖是祖師,但在嶽山心底,嶽無雙的存在,對於他而言,幾乎已經與其父其師無異!
莫說道基三百載壽!
他要沒這份造化。
就是活過去煉氣期的兩個甲子,那都算是蒼天開眼,壽終正寢了!
哪裏能有今日法相真君,萬壽無疆的風光!
但,這還並不算完!
季秋的目光,從低下頭顱的古嶽真君身上移去,望向了與他一併反應過來,隨後扛着敖景的威壓,就欲站起的另外兩位真君,繼續澹澹開口:
“青丘月,你本爲狐族開慧,煉氣期偶得機緣,服食靈果而成妖身,可苦於無修行機緣,又不願遵循本能,服血食而修行,遂孤注一擲,拜我山來。”
“因出身之故,清微子師叔當年有感於此,並不想要叫你入門,還是本座見你妖氣純淨,未曾傷人,又一心向道,渴許長生,這纔將你收入門下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