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喬薇與姜影后要拍的一場戲,其實是劇本中,秋婉葵扇了沈牧一巴掌之後,才發生的事。
這是一場交心戲。
秋婉葵跟隨周書庭回到房中,情緒崩潰。
周書庭留下來安撫她,也怕沈牧突然闖進來,再對秋婉葵下手,當晚兩人睡在一張牀上。
秋婉葵想起這位女上司,平日對她的照顧,爲自己因爲嫉妒對方,誣陷周書庭是夜鶯,感到過意不去。
她第一次向對方敞開心房。
兩人的關係,也在這一刻發生了轉變。
這是一場姐妹交心戲。不過也可以戲稱做一場“牀戲”。
喬薇在拍攝《代號夜鶯》之前,只拍過兩部電影。戲份不多,也沒有親密戲。
最大尺度不過是她扮演的虞姬,被楚霸王扛起,也曾在瀕死時抱在懷裏。
用唐修的話。
怕喬薇放不開,先讓她跟姜珏拍姐妹貼貼的親密戲,讓她適應一下。
免得跟顧辭年拍戲放不開。
於是就有了上午這場戲。
兩名女主演,都穿着復古的絲綢睡衣。躺在一張牀上,一人一個被窩。
不過姜珏扮演的角色,是來安慰對方的。所以兩人貼的很近。
姜珏將喬薇半摟着,做出了一種保護對方的睡姿。
十幾名工作人員,圍在她們躺着的大牀前。
導演、攝影師、打光師、收音師,場記……一堆人看着她倆演。
“開始!”
場記的打板聲一響,攝影機運轉起來。
喬薇側着身子,她的臉正對着鏡頭。
一雙眼眸水汪汪的。
雖然沒有往外流眼淚,神情卻有一種破碎感。
與開機儀式上,秋婉葵剛出場時的囂張樣不同,此刻她像一隻被拔了爪子和利齒,關在籠子裏展示的珍獸,連虛張聲勢都做不到了。
身在亂世,人如浮萍。尤其她這麼漂亮的女人。
看她笑話的人多,打她壞主意的人也多,只有周書庭真心想幫她。
重新感受到溫暖,秋婉葵想起了自己剛工作時,周書庭對她的照顧。
那時候她並不嫉妒對方。
“姐,我死也不跟着沈牧!”她睜大眼睛,淚水在眼中打轉,委屈巴巴地說。
周書庭輕輕撫了撫她的背。
秋婉葵因此感到略微好受些。
她聲音帶着鼻音道:“剛工作的時候,你也對我很照顧。我記得有一次感染風寒,你給我一隻黃桃罐頭。我捨不得喫,想留給沈牧補身子。”
“傻丫頭。”周書庭道。
“那時候,我是傻!”秋婉葵贊同地點點頭,“我問你罐頭是什麼味道,甜嗎?想帶去給沈牧嚐嚐。他跟我一樣生病了。”
秋婉葵回想着當時的畫面,輕輕笑起來。
這段劇情,她們會演一遍給觀衆看。穿插在這段臺詞回憶中。
“然後你又拿出一隻黃桃罐頭,打開讓我喫。看我喫完才走。”秋婉葵顫聲道。“真甜。”
“哪怕後來我喫上山珍海味,銀耳蓮子羹,想喫什麼就能喫上,我卻始終記得,那黃桃罐頭的甜。”
她聲音顫了顫,“沈牧是個混蛋。他把我送給劉局!那時候我想死,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我想起你的話,要對自己好點。”
“倒成了我的錯。”周書庭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姐,沒你的話,我秋婉葵三年前就死了。沈牧把我送給別人睡,他根本不愛我!”
“爲什麼不從了沈牧,繼續過好日子?”周書庭問道。
這下,秋婉葵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沒忍住,一顆顆往下掉,打溼了枕巾。
“這世道,哪有什麼好日子?我喫着雞鴨魚肉,出門看到討飯的乞丐,我嫌他們髒。可我坐黃包車上,轉角遇上攬客的窯姐,我穿得比她光鮮亮麗,卻知道,我跟她是同一種人。”
秋婉葵泣不成聲。
“沈牧當了大官,得勢了,有排場,能給我好日子了。只要跟着他,又能恢復光鮮的生活,可我嫌他髒。我這種骯髒的人,也有嫌棄別人的時候。”
秋婉葵自嘲道:“我知道,就算沒跟着劉局,我們這種爲僞軍工作的人,誰又能把自己摘乾淨?在外人眼中都一樣是漢奸走狗。可我就噁心他。這次等他們抓住夜鶯,我就辭職不幹了,回老家種地。如果還能活着離開這裏……”
照着沈牧抓間諜的架勢,她覺得自己得罪了對方,未必能挺過這一劫。
“姐,如果我被沈牧帶走……”
“別想那麼多。今晚我就留在這,在你身旁哪都不去,安心睡吧。”周書庭在她耳邊安撫道。
喬薇扮演的秋婉葵沒有說話。她眸中波光粼粼,委屈巴巴地點點頭,往對方懷裏鑽了鑽。
兩人依偎在一起。
半晌,秋婉葵說話了。
“姐,我誣賴你是夜鶯,你不生氣嗎?”
“不生氣。”周書庭道。因爲她本就是夜鶯。
秋婉葵也覺得對方沒生氣,不然周書庭不會救她。
在當前局勢下,救她需要承受風險。
“姐,對不起。”秋婉葵小聲道。
黑暗中,她閉上眼睛,咂咂嘴巴。
夢中她似乎又喫到了黃桃罐頭。
……
這段戲,喬薇超常發揮,唐導幾乎沒喊卡。
等拍攝完成,喬薇才害羞起來。
主要是天太熱,她蓋着被子拍戲,睡衣都被汗打溼了。
拍完熱成死狗,癱在牀上,喝了兩瓶礦泉水才活過來。
唐導體貼的清場,把現場所有工作人員趕走,讓她們換衣服。
轉眼到了下午的戲。
喬薇跟姜珏拍戲時,沒怯場。不過輪到她跟顧辭年。明明已經合作過很多次,一想到兩人一會要拍什麼,喬薇破天荒的臉紅了。
唐導沒急着一上來就拍攝。
在拍戲前,先給這對男女講戲。
拉上副導演,親自示範給他們看。
沈牧找秋婉葵例行問話,並不是在審訊室。
這羣嫌疑人都還是同僚關係。揪出夜鶯後,就放他們自由。
所以沈牧只是將人帶進自己的臨時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