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還遇 >第12章 第12章
    打完水回來以後,我的心情好受了不少。

    我重新拿出數學習題冊,準備和它死磕到底,可惜,上課鈴又打響了。

    從週末開始就一直在下雨,氣溫繼續急轉直下。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的,再加上政治老師像催眠曲一樣的講課聲,我的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

    在所有的科目裏,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政治。

    也說不清是爲什麼,就是覺得沒有興趣。

    我想起來大學的時候,教毛概的老師曾說過的一句話:“大多數人都對政治這門課不感興趣,這纔是正常的現象,也是好事。如果一個國家人人都對政治感興趣,那這個國家就該亂套了。”

    細細一想,深以爲然。

    這絕不是我在政治課上睡大覺的藉口,絕對不是。

    我趴在課桌上,逐漸進入了夢鄉。

    夢裏,那些數學題都變成了一個個跳躍的數字和符號,一窩蜂涌上來追着我打,我抱頭慘叫。

    突然傳來“砰”地一聲,把我從夢中驚醒了。

    我茫然地擡起頭來,發現講臺上的政治老師正滿臉怒意。

    我心裏一個“咯噔”,以爲是剛纔的夢太過慘烈,導致我無意中發出了夢囈。

    ——我們政治老師是不太管上課睡覺這個問題的,這也是我爲什麼敢堂而皇之地睡大覺的理由之一。但他也很討厭有人在他課堂上發出多餘的聲音。

    我緊張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狂風暴雨的來臨。

    政治老師走下講臺,朝我走了過來,我屏住呼吸,緊緊閉上了眼,卻聽到腳步聲又逐漸遠去。

    竟然不是衝我來的。

    政治老師一路往後,站到了兩個男生面前,伸出手:“拿出來。”

    其中一個男生慢吞吞地從課桌下面拿出了一個遊戲機。

    “沒收了,回頭去找你們陳老師領。”政治老師收起遊戲機,又回到了講臺上繼續講課。

    經過了這一出鬧劇,我的睡意全沒了,甚至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在課堂上睡覺,還是不可取啊不可取。

    我看向管銳陽,他也不在聽課,而是在認真地做王后雄。

    學校是給我們訂了習題冊的,但大部分學生還會自己買習題冊做,王后雄是其中的大熱門。

    可學校買的我都還沒做完呢……

    唉,這就是我與學霸之間的差距麼,一股羞愧之情頓時油然而生。

    不能再偷懶了,我拿出習題冊。

    數學,我跟你拼了!

    雨已經下了一週了。

    不能躺在被窩裏睡大覺的下雨天,讓人莫名煩躁,唯一的好處就是,大課間不用去做課間操了。

    每天我都混在隊伍的最後,跟着前面的人胡亂比劃,還好我們學校對課間操的質量要求不是很嚴格,不然我和管銳陽估計得被通報批評——他也和我一樣,站在男生那列的最後摸魚,我倆經常出現做動作做了相反的方向、然後大眼瞪小眼的情況。

    現在的他正在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真難得,還能在學校看到他不學習睡大覺的時候。

    車瀟瀟在背後叫我:“寶貝兒,去上廁所不?”

    她不說還好,一說我還真覺得有點兒尿意。

    但我又有點不忍心把管銳陽吵醒,感受了一下,我覺得我還能憋一節課,權衡再三還是咬咬牙:“你去吧,我先不去了。”

    我努力讓自己集中注意力到面前的化學方程式上,不刻意也就罷了,一刻意反而感覺括約肌都要宣佈罷工了。

    我正想讓沈曉芸把桌子往後挪一點,我再出去,上課鈴就打響了,我只好認命地準備下個課間再去。

    管銳陽還沒醒,我用力拍了他幾下:“喂,上課了。”

    他睡眼惺忪:“什麼課啊?”

    我把化學習題冊放回桌洞裏,把英語書拿了出來:“英語。”

    他揉了揉眼睛,掙扎着坐了起來。

    “你昨天干嘛去了?怎麼睡成這樣?”我有點兒好奇。

    “有道物理題,算不出來,琢磨了大半宿。”他打了個哈欠。

    我咋舌:“你瘋了吧。”

    滅絕師太走進來,又開始了她的嘰裏呱啦。還好我現在基本能跟上了,但我還是不太喜歡她的課。

    所以上課上到一半的時候,我的膀胱都快要爆炸了,我還是硬咬着牙沒讓自己舉手。每次上課和她有點眼神交流的時候,我都覺得她對我特別有意見,我可太不想和她有別的接觸了。

    幸虧我英語成績還不錯,不然可有得她說的。除了那次在課堂上講話以外,我也沒別的地方得罪她了啊,這人天蠍座的吧,這麼記仇。

    我努力想讓自己轉移一下注意力,彎着腰捂着肚子,腦子裏一直在重複她剛纔講過那幾個短語。

    管銳陽看出了我不對勁,輕聲問我:“你怎麼了?”

    “想上廁所。”我從牙縫裏蹦出了幾個字。

    “那你怎麼不舉手去?”他很意外。

    我擺擺手,沒問答。這個問題三言兩語很難解釋清楚,我也不想說太多話,免得一會兒又被滅絕師太逮住。

    “老師,任詡文說她肚子疼,我能送她去趟醫務室嗎?”管銳陽突然高高舉起手來,大聲說道。

    我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可惜已經來不及阻止他了,而且,我總感覺,哪怕稍微有點動作,我都得尿褲子了。

    滅絕師太打量了我好幾眼,似乎是在確認真實性,見我確實不像是在演戲,這才說了句:“去吧。”

    管銳陽攙扶着我,我每走一步都感覺比行走在刀尖上的美人魚還痛苦。生理和心理,雙重的。

    剛走出教室,我再顧不得許多,趕緊飛奔到廁所。

    解決完了以後,我長舒一口氣,感覺整個人生都舒坦了。

    我洗完手走出來,發現管銳陽正靠在牆邊,一副坦然的樣子,搞得我還挺不好意思,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洪水決堤的聲音。

    他見我出來,站直了身子:“走吧。”

    “去哪?”我茫然。

    “醫務室,不得去意思意思?”他像看弱智一樣看我。

    我跟在他身後,忍不住說:“其實沒那麼誇張,你不用幫我向老師撒謊的。”

    他轉過頭看我,“我是看你這架勢太誇張了,還以爲你快不行了呢。”

    憋尿的痛,誰憋誰懂。

    我幽怨地看着他:“還不是因爲你在睡覺,我不想吵醒你纔沒課間出去上廁所。”

    他一愣,隨即又笑開了:“傻不傻啊你。”

    到了醫務室,我只好說我是有些痛經,請醫生給我開了幾片止痛藥。不過管銳陽滿臉尷尬地摸着鼻子站在旁邊的樣子,還蠻好笑的。

    我倆又坐了幾分鐘,下課鈴就打響了。回教室的路上,管銳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突然問我:“你和李老師這麼大恩怨嗎?”

    “啊?倒也沒有,我就是覺得她挺不喜歡我的,我也就懶得和她說話了。”我嘟囔着。

    “其實李老師人很好的,就是脾氣大了點兒,對學生也很好。而且……”他的後半句卡在了喉嚨裏。

    “而且什麼?”我轉頭看他。

    他語氣淡淡:“沒什麼,就是她好像身體不太好。”

    “啊?怎麼回事?哪裏不好?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啊。”我有點兒喫驚。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反正,我們還是少惹她生氣吧,都互相體諒一下,她人真的挺好的,你別戴有色眼鏡看她。”

    他最後這句話讓我覺得有點兒不舒服,但更多的還是被他語氣裏的認真和嚴肅嚇到了。

    我還有點兒發懵,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滅絕師太,和平時上課時嚴厲的樣子不一樣,眉眼裏居然帶了點擔憂。

    見到我們倆,她明顯鬆了一口氣:“沒事吧?”

    我擺擺手:“沒事,李老師,我就是有點兒痛經。”

    她瞭然:“記得多備點兒布洛芬什麼的。”

    我點點頭:“好。”

    她有些憐愛地看着我:“痛經的女孩兒最遭罪了。”又瞪了管銳陽幾眼:“記得對你以後的老婆好點兒。”

    說完似乎又覺得這話有點歧義,尷尬地輕咳了一聲,生硬地轉了話題:“還疼嗎?要不今天先回家休息,我給你們陳老師說一聲。”

    我趕緊瘋狂搖頭:“不用的,李老師,我已經好多了。”

    她笑了一下,沒再堅持:“那走吧,回教室吧。”

    她走在我前面,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這才發現,原來她的身形是如此消瘦而又單薄。很能想象,就是在這樣的身軀裏,蘊藏瞭如此大的能量,威懾力十足。

    直到走到教學樓,我才終於想起來,大學畢業那年,似乎聽誰說過,李老師得了癌症去世了。但當時還在外地上學,而且那時候跟她的感情其實並不太深厚,也就沒有特意趕回來悼念她,只是覺得很唏噓,還這麼年輕,就因病去世,太讓人覺得惋惜了。

    只是不知道是什麼癌,現在開始預防的話,不知道有沒有改變的機會。

    我有點兒發愁,現在也沒辦法再去求證,只好以後多注意一下她哪裏不舒服,再早點兒勸她就醫了。

    重來一次,我一定要改變這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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