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做好了被喫的準備。
沒想到這個笑起來不怎麼好看的鬼，搞了半天，竟然是來問路的。
錢嘉石頓了頓，腦袋從阮昆的肩膀上擡起來，語氣狐疑。
“你——是在問路？”
鬼魂點了點頭，結果差點用力過大把腦袋甩下來，他擡起胳膊，一手抱一個耳朵將腦袋扶正。
“是啊。”
“你從1樓追我們到17樓，就是爲了問路？”
長了記性的鬼魂這下點頭的動靜小了許多。
“是啊。”
錢嘉石又氣又惱，偏不敢在他面前發作。
他儘量保持平靜的聲音裏，還夾雜着挺明顯的委屈和生氣。
“你問就問，你追我們幹什麼？”
“我追，是因爲你們跑啊！”
錢嘉石閉嘴了。
“他追他逃，他插翅難飛！”
“一個問路的，被錢嘉石和阮昆當成了要命的哈哈哈！不過我還是很好奇，爲什麼這個鬼魂會變成這樣？見過這麼多鬼，就沒見過破碎成這樣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這個鬼魂該不會和爛尾樓有關係吧？”
“錢嘉石：你這樣說會顯得我很蠢你知道嗎？”
“平通鄉是什麼地方？沒聽說過。”
……
那鬼魂見二人都不說話，開始着急起來。
“你們都不知道平通鄉在哪裏嗎？”
錢嘉石搖了搖頭。
他是今年年初從外地轉學過來的，在這個城市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學校附近了。
鬼魂失望之餘。
黑色的怒氣從身上散發出來。
正在想什麼的阮昆一擡頭，正好察覺到鬼魂的怒氣，他忙說。
“我小時候好像去過，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地方！那個村子前面有一條河，那條河被一個橋分成了兩個部分，橋底下只有兩個大管子是通着的！那條河附近有棵雙人環抱粗的大柳樹，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了。”
“對對對！就是那個村子！”
鬼魂身上怒氣消失，他看起來很激動。
他一激動，缺了牙的嘴巴一說話就在跑風。
“平通鄉是我的家鄉，我想回到我的家鄉，但我不記得路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能帶我回家嗎？把我送回家好不好？”
“行。”
阮昆還在心裏加了一句。
我有說不行的權利嗎？
雖然是很小的時候去過，記憶都有些模糊了。但生死關頭，人的潛力是無限的。阮昆自己再去肯定找不到路，但被一個鬼逼着去，找不到也得找得到。
“那你爲什麼在這棟爛尾樓裏？”
鬼魂一頓。
“我也不知道，我出去很久的話就會很難受，只有待在這裏是舒服的。”
錢嘉石和阮昆對視一眼，然後不由自主的同時看向林清晚。
林清晚心想。
你們可算是想起我了。
“待在這爛尾樓裏覺得舒服，是因爲你的身體骨血已經融入了這棟樓。實際上，你根本沒辦法離開這棟樓太久，如果硬撐着不回來，很有可能會魂飛魄散。”
“什麼叫骨血已經融入這棟樓？”
“我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一個新聞，就是一個工地的人意外受傷致死，老闆怕賠錢，怕手裏工程黃了，就把這個人封進了牆裏，這一封就是好多年。過了很多年，這面牆一直在瘮屍油，被人砸開牆一看，才知道牆裏面竟然有個人。”
“我覺得如果只是那樣，身體不至於被破壞得這麼嚴重！細思極恐！”
……
錢嘉石和阮昆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他們今天可能不僅僅是撞鬼，還有可能是遇到了刑事案件！
看來他們翹課的事。
是瞞不住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管翹課不翹課的時候，阮昆表情嚴肅的問鬼魂。
“你還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嗎？有沒有人報警？你家人沒有找你？”
鬼魂死時太過慘烈，連靈魂都被破壞，再加上他遊蕩人間這麼長時間，也沒人給他上香燒紙什麼的，鬼力是一天不如一天。
很多事，他都不記得了。
甚至連邏輯都不怎麼清晰。
此時，他理解不了別人說的什麼，他能提取到的信息就是自己回不了家了。
他垂下腦袋，十指不全的手指不停的扣來扣去，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嘴裏不停的嘟囔着。
“我回不了家了，我回不了家了。”
聲音哽咽，兩行血淚從眼角流下，滿是悲傷。
錢嘉石和阮昆不知所措。
錢嘉石鼓起勇氣，伸出手拍拍他肩膀想安慰他，但手卻從他肩膀穿過，半點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此時，他不像一個鬼魂。
而是一個被欺負，沒有一個人給他撐腰。
想回家卻找不到路的孩子。
“胡晉鵬帶我來，爲什麼不帶我回家呢？我想回家，帶我回家。”
衆人看着鬼魂小聲啜泣，沉默好久。
“小時候看我爸爸，覺得他好厲害，我以後要成爲和他一樣厲害的人。長大了之後很多時候和他意見相左，我們經常吵架，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吵得面紅耳赤，誰也不服誰。直到有一天，他生病我帶他從醫院出來，在地鐵上有人給他讓座，他才意識到自己老了。在他承認我說的話是正確的時候，我一點不開心，反而覺得很心酸。”
“想哭！林仙女你想想辦法，能不能送他回家？”
“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搞清楚他的身體爲什麼會融入這棟爛尾樓！不知道爲啥，我覺得他提到的那個胡晉鵬不是啥好人。”
“雖然一個普通人能做的不多，但如果連報警都沒有的話——”
“一個大活人無緣無故的失蹤，爲什麼沒人報警？”
……
林清晚用香給他養了魂。
他的身體吸收了香，慢慢的凝結起來，模樣也在慢慢恢復。
錢嘉石和阮昆就這麼近距離的看着一個鬼魂是怎麼從血肉模糊變得正常，而後重新長出缺失的手指和牙齒。
恢復好的鬼魂沒了之前那麼恐怖。
他個子不高，體型瘦弱。但眼神純潔樸實，笑起來格外憨厚。
錢嘉石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你要是早這麼笑，我至於嚇成那樣嗎？
不過鬼魂的笑也就是那麼一會，等他徹底恢復好，反而是一身的怒氣和怨氣，縈縈黑霧幾乎將他全部包裹。
他怒道。
“我是被人害死的！我要去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