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看着面前裝滿燴菜的碗,忙不迭的夾起一塊兒皮渣(有叫燜子的,紅薯粉條製成的塊兒)放進嘴裏,燙的合不攏嘴,嘶哈吹氣也不願吐出。一邊咀嚼,一邊豎起大拇指稱讚着。
卡塞爾學院其餘幾人也是紛紛動筷,邊喫邊讚美着張泉的手藝。連一向注重生活高品質,飲食挑剔的凱撒,也是滿臉燦爛笑容的直誇“Bravo!”
大家都是很溫暖的人啊!雖然這裏的人有衰仔,中二病,因爲母親而倔強,因爲父親而拼命,因爲女友而僞裝,因爲哥哥而隱藏……
但歸根結底,所以不同中的相同爲:我們都是死小孩啊!死犟死犟的不向命運低頭。怎麼也學不會向厭惡妥協與圓滑,像塊磨平不了棱角的石頭。就算頭破血流,也不願學會所謂大人的成熟!(某些大人的成熟,比如凱撒家族噁心的族老那種。)
看着眼前嘰嘰喳喳的誇讚他的師弟師妹,感受着他們正值青春的美好氣息。很久都沒笑過的張泉終於笑了,面容裏滿是溫柔:
“謝謝大家喜歡這道燴菜!這燴菜是我的家鄉菜,小時候我家住在河南的一個山溝溝裏。那時候家裏窮啊,只有過年能喫肉,買肉也買肥肉多的,油水足,香啊!
到了年夜,大人們就把肥美的豬五花和皮渣已經家裏那找到的菜啊蘿蔔乾啊放到一起燉上一大鍋。熱乎乎一人盛上一碗喫,那滋味兒,美啊!”
“確實真香!”芬格爾一手拿饃,一手往嘴裏扒燴菜。衆人都在聆聽着,只有芬格爾像母豬舔槽似的,吭哧吭哧不停歡快的喫着。
還好燴菜是一人一碗,不然芬格爾·呂布今日一人便能在燴菜之戰中橫掃羣雄。
“後來我走出山村,茫然無措之時,是卡塞爾學院,是昂熱校長找到並收留了我。我是他很早的學生之一,81屆A級學生,張泉。”
“卡塞爾學院和校長破除了我的迷茫,而在學校其中認識的我如今的妻子卡捷琳娜,便是我生命中的光。”陷入回憶的張泉眼中滿是似水柔情。
“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在學校裏是任務搭檔。幾十次大大小小的任務,早就讓我們彼此融入於對方的生命之中,命運想纏繞的絲線一般密不可分。”
“畢業後,還算身爲A級經驗豐富的我被派來做莫斯科當地執行官。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琳娜也跟我一起到來。於是更加如膠似漆的我們很快結婚領證。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愛情事業雙豐收的我難免春風得意,年少輕狂。很想做出一番功績來向昂熱老師證明自己。”
“於是,我肅清當地的混血種地下黑勢力交易。連戰連捷之下,我被勝利衝昏了頭腦,被他們設計埋伏,孤身與琳娜陷入包圍。在我體力不支之下,琳娜爲了救我被擊中頭部。雖然最後執行部趕到,救下了我們,但琳娜卻因爲頭部的重創而成了植物人……”
“琳娜她明明只有B級,卻爲我這個A級抵擋攻擊。我可真是個廢物啊!整日裏一副我很牛逼的姿態,到頭來不過是個傻逼罷了。”
張泉雙手抱着頭,微微哽咽的聲音裏滿是自責與嘲弄“至此之後,我心中的光就熄了,心中那股勁也散了,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我再也不想什麼建功立業什麼樹立威名。
我不當英雄,兜兜轉轉這麼久,發現自己還是那個山村少年罷了。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後來我只想每天守在妻子,爲她捏腿擦身,這一守便是20年。
琳娜很喜歡跳舞,我與她就是在學院的舞會上結識的。那次的她在大廳裏旋轉,像是隻翩翩曼舞的蝶,美得令所有在場男生心動。
在每個人都想抓住這調皮而靚麗的精靈之時,她卻對我伸出了手。MayIhaveadancewithyou,Shyboy(可以請你跳支舞嗎,害羞男孩)?她是這麼說的。
雖然沒學過跳舞的我那次跳的並不好,但其餘一切都不重要,那晚我只記得她那靈動中透着鼓勵,美得勝過月色的雙眸……”
“爲了追求她,我寫了情詩一首又一首,聽了舞曲一個又一個。直至舞步飛揚而優雅。終於,在一次舞會上,我發出邀請:這次換我邀請你共舞了,琳娜,願意做我以後唯一的舞伴嗎?她輕輕點頭,之後一切都感情都是水到渠成……
自從她受傷以後,我知道作爲俄羅斯人的她不願停下舞步。於是每天白天我照顧她,晚上便獨舞與地下舞廳。我只跳雙人舞,因爲我能感到,她的神與我共舞。”
“這個習慣我堅持了20年,以至於很多人認爲我是個老瘋子。你們來時我正好在舞廳,所以只能麻煩你們過來了。真的真的不好意思了”
張泉撓了撓不到50就早已花白的頭髮,孤獨蕭瑟的聲音裏滿是歉意。“還讓你們聽我老頭子嘮叨了這麼久,唉,老了就愛囉嗦了。”
“沒關係的張泉師兄,我們很願意聽您講。”衆人連忙笑着出聲說道。
他們很想打破這悲涼的氛圍。衆人清楚,不到50的A級混血種應該還是正值壯年,張泉師兄不是人老了,而是心老了,隨着愛人枯萎而去。
獨身舞場君莫笑,鮮衣怒馬憶年少!
正當沒人知道如何安慰這個心如死灰的老人之時,一直悶頭猛喫的芬格爾突然放下碗筷,低聲說道“喫飽了,出去透透氣!”
不知爲何,他突然覺得滿桌美好食之無味,有些難以下嚥。沒等衆人反應便默默起身離去,原本健壯的身形在縮肩勾背之下極顯滑稽,背影裏滿是落寞。
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