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徹和扶蘇都沒有注意到的是,人羣中,有一個不起眼的人目光很複雜。
這個人就是,大量士子涌向長公子府之後,聞訊而來的趙別。
此刻他也隨着大流一同離開,他心中的壓力,只有他自己能懂。
是的,不同於其他人,起碼有人能夠分享,或者再不濟發泄一下。
趙別不能,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今局面如此。
再大的苦果,他只能一個人嚥下去。
來到長公子府前,他本來是想要看看此事扶蘇如何處置,順道看看扶蘇的態度。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趙徹也會在這個時候前來。
而且還把事情處理得如此漂亮。
如今這般結果,非是他所樂見。
在此之前,他設想過很多種結果。
但眼下發生的,卻是最不可能出現的。
趙別此刻心中也是無奈的,他對趙徹的預估沒有問題,對扶蘇的把握也沒問題。
這兩人都是極爲堅韌之人,可爲什麼偏偏這個時候,會出現這種問題。
爲什麼扶蘇會放棄他堅持了這麼多年的信念。
關於此事,他真的想不通也料不到。
這完全超乎了邏輯之外,這樣的事情,任誰也不可預料。
此事也不能全然怪趙徹想不到。
畢竟可能在這之前,所有人都沒想過。
怪之怪趙徹今日之應對,實在太過可怕,半點毛病。
不但折服了扶蘇,更是本該會是難題的,這大量士子也搞定了。
至於最後扶蘇都沒有把話說明白之事,已經無關緊要。
扶蘇雖然尚未明確說明,但是趙別,已經看到了結果。
如今局面,進入了最差,大勢將去。
……
所有人離開之後,扶蘇讓趙徹跟自己回去。
此刻的扶蘇,前所未有的輕鬆,他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樣自然的笑過了。
趙徹的表現,已經不能用好不好來形容,那是絕對的完美。
直到這個時候,扶蘇內心最後一絲擔憂,也化消了。
執著多年之事,於此刻,扶蘇終於還是釋然了。
徹底的釋然,沒有不甘,也沒有怨言。
叫趙徹回來,他只是要把那個沒有在大家面前表明的態度,與趙徹說。
扶蘇剛要開口,但趙徹似乎早有預料,他搶先一步開口打斷了扶蘇。
“父親,有些話,實不必出口。”
扶蘇稍有些愣神,不過馬上搖頭髮笑,點點頭,要說之言,也沒有出口。
趙徹之爲,毫無疑問,把最後的倔強留個了扶蘇。
扶蘇雖說自己已經釋然,但是畢竟這是他執著太多年的事情。
他既然已經選擇了放棄,那又何必讓他,再說出來。
雖然事實不會有所改變,但人心會因此,得到周全。
這也是此刻趙徹唯一能安危扶蘇的措施。
“放手去做吧,把你所想,普及大秦。”
趙徹離開了長公子府,這一次,他解決了出發會稽之前,最大的難題。
始皇帝恰到好處的指示,讓趙徹只能趕緊解決眼前之事。
而這一次,他也算是誤打誤撞,完美解決。
扶蘇一向傾向儒家學派,趙徹選擇的橫渠四句,那也算是相當對儒家胃口。
而且言簡意賅,意義深遠的金句。
果然此言一出,四方無不信服者。
當然,這其中,也是包含了趙徹的真心真意,並非全然只有算計。
所以扶蘇之言,所做之事,才讓趙徹歎服,感慨扶蘇真是時代的英傑。
如今後顧之憂已經全然解決,而且還得了扶蘇的支持。
如此一來,大勢底定,趙徹也能全心去處理那兩件,能造勢和納人的大事。
……
趙別離開之後,來到了胡亥府上。
他的臉色鐵青,面沉如水。
在胡亥記憶裏,他似乎從來沒有見過趙別這個樣子。
只不過不同的是,平時都是趙別一臉無所謂,胡亥盡是擔憂。
而這一次趙別說完,胡亥和趙別的反應卻是反了過來。
現在的胡亥,絲毫沒有任何擔憂的神色。
他認爲大哥扶蘇到最後都沒有表明態度,那就說明此事還沒有真正開始。
就像趙別之前所說,他們現在需要做的,那就是坐山觀虎鬥,根本不用着急。
聽聞了胡亥之言,趙別恨不得給這個蠢材兩耳光。
都什麼時候,這蠢材就不能長點腦子想想嗎?
那句傻逼趙別硬是憋着沒有開口。
最後也只能他自己憋的難受,連連嘆息。
胡亥這就不明白了,爲什麼一向淡定的趙別,今日會如此模樣。
不過胡亥膽子小,也有小的好處,現在他看趙別臉色,就不敢去問。
只是在一旁靜靜的呆着。
良久之後,趙別恢復如常,終究還是要倚仗胡亥,不能翻臉。
趙別把所想之事都告訴了胡亥。
扶蘇今日雖然尚未表態,的是聰明人都能看懂他的意思。
已經很明顯了,他要把自己曾經想做的一切,全部交給自己的兒子去做。
他把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全都寄託在兒子趙徹的身上。
0
趙別是真的想不通,現在再跟胡亥說一遍,他也想不通。
爲何扶蘇堅持了這麼多年,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放棄。
胡亥聽完趙徹分析之後,他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大聲吼道,“當初是你拍青了大腿保證此事只有好處,現在,現在可好!”
胡亥聽懂利弊之後,無疑是最着急的一個。
之前趙別已經跟他分析過,胡亥不可能有機會能與趙徹或者扶蘇相爭。
他只是一個工具人而已,所以把負召回來,只有好處。
而今扶蘇做出了最不可能的舉動,趙別無法預料,此事走到了最差的局面。
而今胡亥暴怒,他是真的怕了,一個扶蘇或者趙別他已經對付不了。
而今兩個強敵真正意義上的聯合了起來,那他胡亥,什麼大不用做了,洗乾淨脖子等死。
趙別此刻也只是任由胡亥發泄,此事說到底,對他的計劃也產生了動搖根本的破壞。
如今這般局面之下,扶蘇已經表明了態度,那自然不會再如同以往那樣。
他必然會親自入這一局,但這一局,不是爲扶蘇自己而入,而是爲了他兒子趙徹。
如果趙徹得了最後的勝利,那將是六國餘孽的末日。
趙徹政見與始皇帝一致,但是趙徹的手段,可能比始皇帝要更加雷厲風行。
從他如今不滿二十,便已經榮獲驃騎將軍之位,就能看出一二。
今後再有扶蘇親自入局,爲趙徹塑造金身,此局,纔是真正無解了。
在行此計之前,趙別所擔憂的,只是扶蘇和趙徹父子聯手。
而今比那時候想象的更加糟糕。
始皇帝鐘意趙徹,以他爲自己意志的代表,而今扶蘇也要幫補趙徹。
這是三代同心,這樣的局面下,趙別知道,想要混亂大秦朝綱,只怕已然不可能。
以扶蘇長公子之威望,他放下自己的一切只爲趙徹而謀。
那以他的能量,能爲之事,將遠超想象。
如此一來,趙徹完美繼承扶蘇的政治遺產,那已經是早晚之事。
至於胡亥這邊,那基本上是,毫無還手之力。
在此局之中,想要翻身,難如登天。
只是趙別也明白,多年經營胡亥這枚棋子,現在也不能輕放,否則那才滿盤皆輸。
但即便知道,那又如何,而今局面,即便是他,也看不到出路在何方。
扶蘇和趙徹之事,自然很快傳到了始皇帝耳中。
始皇帝面帶微笑,這一局,是趙徹贏了,也是他贏了。
“扶蘇啊,這一次,你總算沒讓爲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