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實打實客觀存在的,父子之間的相處,到底還是有些不熟悉和不自然。
可即便如此,他們之間流露的溫情和溫馨,也不是假的。
趙徹照在窗外看着這一切,他雖然也受到了不小的感動。
但是實際上,他知道,而這兩人的任何一個在一起,他都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說到底,他其實不能全部算是他們的親人。
起碼體內這個靈魂,不是。
而且,他也不是從小長大,終究有一些東西,趙徹是得不到。
不過趙徹也不是會一直糾結這些的人,既然已經得不到,那便得不到了。
他得到的,也已經夠多了。
始皇帝和扶蘇對坐了很久。
始皇帝起身走到桌案之前,這案几之上,奏章可是相當不少。
還是這些年以來,大秦逐漸穩定,前些年,更是多的離譜。
“以後你無事,就常來,這些奏章,只怕多半是要交給你處理了。”
扶蘇聞言一驚,自古哪有天子奏章,假手於人的先例。
扶蘇認爲此事不妥,萬萬不可。
不過始皇帝可不管這些,在他看來。
扶蘇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扶蘇了,既然扶蘇已經放下了一切。
那這些東西,也無所謂了。
不就是讓自己兒子披個奏章,他又不是批不了。
難道還能有誰敢跳出來說半個不字,反了他了。
“小稚奴如今將行大事,咸陽也不會風平浪靜,你如今回來了,難道不能替朕分擔一二?”
始皇帝自然也知道扶蘇擔憂的是什麼。
批改奏章,擺弄權術,這些事情歷史上不是沒有先例。
可他是誰,他是始皇帝,這一套在他這裏絲毫行不通,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
始皇帝對扶蘇直言,扶蘇也只能苦笑。
他能怎麼辦,就算拋開始皇帝的身份,這也是他爹。
只能聽之任之,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
扶蘇一想也確實如此,現在這不過是父子之間親近的一種手段罷了。
而且批閱奏章也確實勞心勞力,如果始皇帝全然不在意,那扶蘇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至於此事傳出去會不會引得外界之人猜測和臆想。
那這完全無所謂,不管是始皇帝,還是扶蘇,這二人實際上都是無法無天的人。
他們要是會顧忌外人的想法,那也不至於對立這麼多年都沒能和解。
外人的想法,對於他們來說,算個屁。
扶蘇坐在了始皇帝辦公桌之前,開始處理那成堆的奏章。
始皇帝躺在一旁躺椅之上,老神在在。
看着自己兒子在批閱奏章,自己只需要在這看着,始皇帝心情大好。
一回想,上次如此溫馨的場面,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
而那個時候,另一個人,還是趙徹。
而今時光飛逝,趙徹早已經長大,那個小稚奴,也不再是小稚奴了。
始皇帝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纔有真實的感覺。
即便再不服輸,即便再不想承認,他自己也終究還是老去了。
人到了這個年齡,又還有多少想追求的東西呢。
而今,始皇帝是真的覺得,很滿意。
而此刻,趙徹知道是時候了,也踏進了始皇帝的寢宮。
“見過阿耶,見過父親。”
趙徹進門拱手先是對着始皇帝一拜行禮,而後轉身對着扶蘇也是一拜。
不管他如何引動天下風雲,力過九牛十虎,但在這個房間裏,他就是最小的。
沒辦法,他就是再牛逼,那兩人也是他爺爺和老爹。
趙徹到來,也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無非就是想在出發之前,探望一下始皇帝。
好好告個別,此去雖說沒有多大的危險,但要多少時間才能處理完。
這也是無法預料的事情,只是來之前,趙徹沒想到,扶蘇也會在這裏。
這可能也是始皇帝一直鐘意趙徹的原因,這纔想到他,他馬上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始皇帝從躺椅上起身,此刻一家的三代男人,首次坐在了一張桌上。
今夜,這張案几之上的談話,是這天下間,最頂級的一場會晤。
這三個男人所討論之事,也必然能輕易決定這個天下的局面。
始皇帝,扶蘇和趙徹,三人沒有任何保留的情況下,把未來之事,一一做了規劃。
始皇帝此刻也是直言不諱。
在多年之前,始皇帝就發現了趙徹身上有這樣的潛質。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在留意趙徹,而後隨着趙徹長大,始皇帝越發的發覺。
趙徹無論是思考還是行事方面,都有遠超同齡人的睿智和冷靜。
這樣的資質,加以培養,無疑便是帝皇之資。
於是始皇帝那個時候開始,已經有了念頭。
之後有意培養的情況之下,趙徹的表現,也當真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那時候,始皇帝依然希望扶蘇能夠回心轉意。
只是後來慢慢的,始皇帝慢慢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趙徹身上。
因爲始皇帝發現,以趙徹的表現來看,似乎也不是比扶蘇差在哪。
甚至猶有過之,所以他也漸漸,不再苛求扶蘇。
也漸漸,希望扶蘇能回到自己身邊。
可那個時候,始皇帝擔心的,就是扶蘇能不能支持他的想法。
他擔心的,也是扶蘇放不下,那到時候,扶蘇的存在,必然會成爲趙徹最大的阻礙。
而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始皇帝想過,對於兒子,他不忍下手。
但爲了大秦的未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該爲之事,始皇帝他不會有半點猶豫。
此刻畢竟已經無事,這些話說出來,扶蘇不會怪罪始皇帝。
對扶蘇說完之後,始皇帝又轉而對趙徹開口。
始皇帝說,他也想過替趙徹鋪好一切道路,只需要趙徹長大,慢慢接手一切就行。
可後來他發現,這樣不是對趙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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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帝皇之位,交給一個無帝皇之能的人,是對他的一種毀滅。
而且,也是有負天下百姓之事,他自稱德超三皇,功蓋五帝,此事,他不能爲之。
所以他有意在這個紛亂的時刻,召回扶蘇。
如果趙徹能經此歷練,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如果他承接不起,自己會爲他擺平。
但如果走到那一步,不免會有些失望。
之後始皇帝又說,雖說話是這麼說,但實際上,他對趙徹有絕對的信任。
趙徹也是一笑,這些事情說到底已經是過去了。
他不會對始皇帝有任何怨懟之心,或者說,因爲趙徹跟始皇帝太過熟悉了。
所以始皇帝的用心,趙徹總能猜出個大概,這一次事件,同樣也是。
他沒有干預,也沒有叫苦,趙徹想法很簡單。
如果這是成皇之路上畢竟的坎坷,那趙徹欣然受之。
他要行之路,不在任何人之預料之內。
有荊棘,便斬盡,有風浪,便橫渡。
縱有千難萬險,我一肩承擔。
趙徹表態,始皇帝欣慰讚賞。
之後祖孫三人興致大好,直接換茶爲酒,開懷大白連浮。
一場酩酊大醉,在所難免。
趙徹體力過人,體能更是非常人能及。
所以始皇帝和扶蘇醉倒之後,趙徹有些酒意,但不至於醉。
他離開之前,親手給扶蘇和始皇帝蓋上毛皮毯子,吩咐下人好生照顧,才自己回了家。
趙徹緩步走回冠軍侯府,到門口之時,天空已經微白,這一夜,是所有人都幸福的一夜。
這一夜過後,又是任天下風浪再涌,趙徹也需要越過始皇帝和扶蘇,迎頭直面。
趙徹的帝皇之路,於此刻,奏響了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