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華看着他說：“後來我才知道，殷振搞了一個什麼百年計劃，把能發現的百歲以上老人都殺了個乾淨。我很不喜歡，所以告訴了衛原，讓他中止這個計劃。本來就是我偷了人家的，不思感恩卻要將人家殺掉，這成什麼了？”
他搖了頭，嘆了口氣，說：“只是恐怕任誰都想不到，那個人雖然比我年紀還大，但卻跟我一樣，都這麼年輕。”
“怎麼可能是我？”方項顫聲說，“我什麼也沒失去……”
“你失去了其後的歲月。”展華說。
“我不明白……”方項搖頭。
“因爲不老不死的人，本來應該是你。”展華說，“我的能力並非不死，而是小偷——我出於對生的渴望偷走了屬於你的永恆，所以你就失去了永生，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可我現在很強大。”方項說。
“強大的普通人。”展華說。
“我不在乎。”方項說，“我有我愛的人，也有愛我的人，我只想陪着他們一起老、一起死，我不在乎有沒有永恆的生命……”
“但我在乎。”展華說，“你可能並不怪罪那個害了你的賊，但那個賊若有良心，便一定會怪罪自己。我是個賊，但我也有良心。”
“我曾想過歸還，所以我一直在尋找。但後來融合計劃開始，我又捨不得還了。我想看到這計劃成功的那一天，想看到上神被推翻的那一天……”
“您會看到的。”方項握緊他的手說。
展華輕輕搖頭：“但已經到了時候。”
“不……”方項搖頭。
“不要打斷我，請聽我說。”展華目光溫柔，但溫柔中卻有極爲強大的力量。
“首先，我要說大崩滅的原因。”
“在你生活的那個年代，人類就已經探查到了一個神祕的空間，那裏充滿了未知的力量，吸引着無數科學家投身於研究之中。那，就是你心中之魔的世界。”
方項看着展華，一臉震驚。
魔王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祕密，但沒想到展華竟然早知道了。
他是怎麼知道的？
方項並沒有插言打斷，而是聽着展華繼續說了下去。
“那其實是另一種外星文明。他們有着燦爛的過去，但卻在追尋強大的過程中被強敵發現，因此毀滅。但因爲他們特殊的生命形式，所以他們的文明雖滅，社會的頂級精英卻存活了下來。”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當人類開始研究這個空間時，這個空間裏的神祕存在也開始研究人類。又因爲他們的科技遠高於人類，所以在人類有所得前，他們卻先一步成功地侵入了地球。”
“但他們對地球的影響並不大，因爲他們畢竟只是精神體，而且存活者畢竟也是少數。可後來，有一支力量以他們爲座標，成功找到了地球的所在，於是降臨人間。”
“地球各國終於聯合起來，與他們展開了一場大戰，但就像提着長矛的原始人與提着重機槍的現代戰士作戰一樣，我們輕易地敗下陣來。”
“大多數的城市被消滅，但還有一部分被留了下來。那裏的人不再是人，而成了一隻只工蟻，爲他們貢獻自己的一切力量。所以，國家變成了公司，城市變成了工廠。我們昔日的勞作成果，是化爲營養供養人類社會不斷髮展壯大，現在卻成了上神們的糧食。”
“很多人都不甘心，比如我。所以我們奮起抗爭。但他們太強了，我們根本沒有機會。
而且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些魔的世界，就是被他們所毀滅的。他們，真的是神。”
聽到這裏，方項只感覺到無比震撼。
他不由想起了魔王帶着無邊遺憾和感慨說出的那句話：
是的，我也是螻蟻。
上神面前，連強大的魔王們也只是螻蟻，那地球人又能怎麼辦？
“是不是有一種很深的無力感？”展華問。
方項點了點頭：“如果連那樣的種族都鬥不過他們……我們又能如何？”
“當然是做一隻會咬人的毒螞蟻了。”展華說。
“就像您？”方項心中一動。
上神們如此重視重明所，自然不可能只是因爲一個融合計劃，必定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那麼，便一定是展華。
展華笑了笑：“我曾是最強大的那隻毒螞蟻，只要被我咬上一口，神也會死。”
“那您爲什麼……”方項看着展華，心中充滿疑問，卻不不知從何說起。
展華看着他，繼續說：
“我一直在尋找你，但荒原廣闊，誰知道你會在哪裏？直到你來到了重明所，而明凡告訴我，我送他的白玉雕像變成了黑色。”
“我早發現建業廠裏隱藏着魔的力量，但我不知那會是誰，所以我才送他那個雕像——那其實是我用生命構架造出的試金石，最終試出了你。”
“當然，我現在已經知道建業廠裏的那個人其實是萬原。關於他，又是一段後話，我一會兒會說到，你別急。”
“你擁有舉世無雙的生命構架天賦，又身負着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強大魔王，便是一件絕佳的武器。”
“是的，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將你當成一件可以用來對抗上神的武器加以培養，直到在調查之後，我發現了冷凍所，進而知道了你的祕密。”
“那時我便開始猜測，你會不會就是那個人？”
“家裏丟了東西，哪怕小偷再謹慎，再沒留下任何痕跡，主人也一定會發覺。但爲什麼這麼漫長的歲月裏，那個主人一直對於一切全無所知？”
“我發現冷凍所後才明白，原來他一直在沉睡，直至不久之前才醒來。”
“面對這樣的你，我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我覺得應該把一切還給你，另一方面，我又想看到融合計劃成功，上神被推翻……”
方項情不自禁地握緊他的手，認真地說：“我不需要你還什麼，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帶着我們一起迎接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