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安德烈陳雖然知道了應該做什麼,但他在凰京走了大半天,也還是沒有發現自己能理解的需求缺口。

    畢竟,他這一代人沒有經過浸入式虛擬空間的深度教育課程,很多基礎知識都是不足的。如果沒有名師指導專門研究這些事情,確實不大可能看出問題的核心所在。

    更別說是在一天內了。

    夕陽西沉之時,他已經是滿臉沮喪,原本高大挺拔的身影也顯得佝僂了起來。

    “說不定,我真的是個廢物?”

    消沉之下,他索性坐在了街邊的座椅上,抱着自己腦袋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這位大叔,你是外國人吧?”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清脆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驚醒。他猛地擡起頭,這才發現街邊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一個衣着樸素的小女孩正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站在他面前盯着他。

    “啊?我?哦,是的,我是露西亞人。呃,這裏外國人很少麼?我記得我好像看見過和我長相差不多的啊……”

    小女孩搖了搖頭:“不是,不管長相是什麼樣,只要有凰京的居民權就都不算外國人。只有那些初來乍到還不懂得這裏規矩的,才叫外國人哦!”

    安德烈陳愣住了。

    “什麼規矩?我做錯了什麼是嗎?可我就只是在這裏坐着啊?”

    “凰京居民不會在日落之後在街邊坐着的。大家的時間表都排的很滿,不管是工作還是家庭,都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如果你再在這裏呆一會兒,可能就會有人報警了哦!”

    “呃,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麼?”

    小女孩看了看滿臉呆像的安德烈陳,綻放出了帶着優越感的愉悅笑容。

    “因爲啊,只有不負責任逃避勞動的人,纔會在晚上試圖在街頭長椅上過夜。而這種人呢,是要被收容起來強制勞動的哦。不過,你看起來並不像那種沒有上進心的傢伙,所以我就來問問嘍。”

    安德烈陳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這麼說的話,他這樣子還真的是挺丟人的啊……

    不過他多少有些覺得受到了冒犯,所以還是忍不住反問到:

    “那你呢?你爲什麼這麼晚還在街頭遊蕩啊?小孩子不是應該回家好好學習了嗎?”

    小女孩的眼睛轉了轉:“哼哼,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不過我爲何要告訴你呢?說起來,我有很長時間沒見到外國人了,能夠在街頭遊蕩的更是隻是聽說過——露西亞是吧?你們居然能從北邊過來,想必一定是個驚險的旅程了。能和我說說麼?”

    安德烈陳猶豫了一下。

    “很可疑哦……你不會是間諜什麼的吧?我看我還是應該去喊警察。”

    “不是,我的旅程其實安全又舒服。”

    安德烈陳對小女孩擺了擺手,然後反問到:“倒是你,你又是什麼人啊?如果你只是想聽故事,我倒是也不介意給你講一些。”

    “我嗎?我叫小竹。我可不是隻想聽故事的小孩子哦!”

    就算她這麼說,可安德烈陳明顯能感覺到,她就是想聽故事——當然,她也就是小孩子。

    安德烈陳笑了笑,然後說:“好吧,我有故事,但我想喝些酒,這樣才能把故事講好。如果你能帶我找到可以喝酒的地方,我就給你講故事,就當是報酬。你看這樣行麼?”

    小竹想了想,最終還是被對故事的渴望戰勝了。她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那就這樣說好了哦!我們拉鉤,誰要是違反約定,就要喫下一千根針!”

    安德烈陳點了點頭,然後把自己的小拇指搭到了小女孩那嬌嫩的小指頭上。

    十分鐘後,他倆站在了一個下沉廣場的入口處。

    小竹用下巴指了指地下通道深處一個不起眼的招牌:“諾,這就是了。現在你在大餐廳都喝不到酒,也就這種小館子還能偷偷摸摸賣一些了。”

    安德烈陳吹了聲口哨,帶着小竹走了進去。

    店裏沒什麼食客,所以安德烈陳自然而然地挑了一個自己最喜歡的卡座,然後從兜裏掏出一張凰京接待人員友情贈送的兌換券拍在了桌子上。

    “老闆,請給我來瓶你們這裏最好的酒——我是指最烈的那種,別搞錯了。”

    禿頂中年老闆閃電般地出現在了桌邊,手一掃,兌換券就從桌面上消失了。他笑容可掬地點了點頭,然後快速複述到:“好嘞,沒問題,最烈的!”

    三十秒之後,一大瓶透明的液體就被擺在了安德烈陳面前。

    “……水?”

    安德烈陳費力地讀出了瓶身標籤上他認識的漢子,然後半信半疑地打開瓶子聞了聞。

    熟悉的味道讓他放下了心。

    他又點了幾樣菜,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將酒液倒入玻璃杯中,暢飲了起來。

    “咳咳!果然是好酒。”

    辛辣的味道讓他嗆了一下,但也驅散了他心中的不少陰霾。他眯起了眼睛,愜意地回味起了從喉嚨裏返上來的甘甜。

    “看起來很好喝誒,能讓我也嚐嚐麼?”

    他看了看小竹,帶着優越感笑着搖搖頭。

    “不行哦,這個可是大人才能喝的。我給你點了飲料,等下你喝飲料就好了。”

    小竹的小臉皺了起來:“飲料什麼的,誰稀罕啊……我長這麼大還沒嘗過酒的味道呢,讓我嚐嚐吧,一點點就好。”

    作爲露西亞人,安德烈陳很容易就被說服了。他問老闆又要了一個杯子,然後小心翼翼地倒了一點點酒液在裏面,遞到了小竹面前。

    像小貓一樣,小竹滿懷着好奇拿起了酒杯,然後學着安德烈陳的樣子,一口全乾了下去。

    “咳咳!辣死了!水,我要水!”

    “哈哈哈,我就說了,這不是小孩子該喝的東西!”

    安德烈陳一邊笑,一邊趕緊從老闆那裏要了一杯涼水,送到了小竹嘴邊。

    一分鐘後,小竹終於緩了過來,代價就是通紅的雙眼和兩道晶瑩的淚痕。經過這番打擊後,她原本臉上的那種莫名其妙的倨傲神色倒是消失殆盡了。

    “怎麼樣,果然對你來說太早了吧。”

    就算淚水還在臉上,小竹也還是倔強地搖了搖頭。

    “我只是大意了,下次,下次會好的!”

    話雖如此,就算安德烈陳也能看出來,這個下次不知道要多久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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