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度折東君 >第24章 紫筍
    當初自沈園回府,她就想着在這一方蓮池裏放一艘小船用來採荷乘涼,但一直遲遲沒有安排,沒想到從敬國寺回來,竟已有了?

    沈疏緲臉上抹出一絲笑,朝顧元知看去。

    府中這等事,她不在,自然是眼前這個人做的主。

    顧元知唔了一聲,順口道:“前兩日賀庭來做客,見府裏的蓮蓬長得極好,非要去摘,便着人安排了這艘小船。”

    沈疏緲點點頭,又偏首向湖裏看。

    顧元知站在她身側,看着她略顯消瘦的側顏,輕聲道:“娘子若不嫌棄,這艘小舟以後就是娘子的,不過近日愈發炎熱,最好等下晌再去。”

    沈疏緲回頭應了聲,眉眼都是欣喜,回府路上的那一點不愉快,已是煙消雲散。

    日子過得平淡,沈疏緲回府後歇了兩日,與顧元知又過起了相敬如賓的日子,秦家的事猶如一粒塵埃,落進了紛雜的塵世,她原以爲秦家至少會派人來問問她,但無論是在敬國寺,還是在永昌伯府,秦家居然沒有一個人來擾過她。

    沈疏緲自認爲不是愛自找麻煩的人,秦更絮那夜的所作所爲亦非她所驅使,如今人已沒事,事情或許也算了了。

    那她和顧元知的事,也該徐徐圖之了。

    和離之事,出自她口,自然她主動些也無妨,雖說這幾年與顧元知沒有多深的夫妻情分,但畢竟在一個屋檐下,互相照料了這麼久,顧元知也未曾給她找過什麼麻煩,眼下就快和離了,那麼她也該替他想一想了。

    沈疏緲回了一趟沈園,沈之謂還未回府,賀時凝帶着瑜哥兒在院子裏玩耍,見她回來了,拉着聊了許多話,又氣遊船會後京中貴婦多有長舌胡亂非議,又慶幸她去了敬國寺,清淨了一段日子。

    沈疏緲笑着問道:“噢?她們都說什麼了?教嫂嫂這般氣?”

    那日曾古月去寺裏尋她,說流言無傷大雅,上不得檯面,她也沒有多在意,曾古月眼裏向來容不得沙子,若是聽到有人用不入流的話中傷她,必然是要動氣的,那麼賀庭自然是不能應允的,想來那些有傷大雅的流言也是經過雅緻的薰陶才變得無傷大雅的。

    賀時凝瞧她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就一陣無奈,“你還笑得出來?”

    沈疏緲道:“笑自然比不笑要好。”

    兩人一道用了午膳,沈疏緲這才道明瞭來意。

    “上回瑜哥兒三歲宴,我記得嫂嫂的跟我提過一個人,喚作映柔?”

    賀時凝道:“那是我遠方姑母的女兒,身世可憐,前段日子我那姑母病重,已撒手去了,映柔只剩了一個不着調的爹,偏我那姑父喝醉了酒在勾欄裏鬧出了人命,如今人還在獄裏,聽說只剩半條命了。”

    沈疏緲皺眉道:“那豈不是”

    賀時凝道:“徐家說到底還是個清白人家,映柔的爹在家排行老二,可惜沒能像其他兄弟一般規矩守禮,落得如此下場,到底也怪不了旁人。你問這作甚?”

    沈疏緲擡眸道:“這不我身旁伺候的月濃到了年紀,我想風風光光送她出嫁,如此一來,身邊倒少了一個人說話,上回瑜哥兒歲宴時,我手絹丟了,還是映柔幫我找回來的,也算有緣分,但我聽聞徐家大娘子越權給她定了一門婚事,我當初見她眉間愁緒濃濃,看來是不願意,便想着幫幫她,不知如今可還在閨中?”

    賀時凝恍然噢了一聲,“人倒是還在閨中,本來都要出嫁了,那徐大娘子手段厲害,自己的女兒不願嫁,就想找個替身來,但誰知映柔她爹先是入了獄,他們一家人急得團團轉,後來我那姑母又病重,撒了手,映柔爲母守孝,這才一拖再拖,沒入那火坑。”

    沈疏緲道:“那這事兒還得託嫂嫂幫我問一問,若映柔願意,我便派人去徐家接她。”

    賀時凝點頭應下了。

    沈疏緲在府裏等了五日,等到了去徐府接人的消息,這兒事她交給了許老,帶着一筆豐厚的禮去了徐府。

    午膳後,沈疏緲懶懶的靠在憑欄上,身後雪巧與月濃跟着伺候。

    月濃道:“娘子若是想幫一幫映柔姑娘,何必將人接到府裏來?咱們府上有好幾處莊子都不錯,給她安排個主事的活計,也能保她一生無憂。”

    雪巧卻笑道:“還不是姐姐那表哥急着要從娘子這裏討人,這不到半月已打發人來送了兩次信和東西了,娘子這是爲了誰呀?”

    月濃聞言羞紅了臉,又轉而看向沈疏緲,眉間隱有憂慮,“婢子是擔心府裏突然多出一個外人來,娘子會不方便,若是要找人伺候,尋個知根知底的家生子不是更好?”

    沈疏緲輕輕搖着團扇,回眸笑道:“什麼人都要相處久了纔會從外人變成內人,映柔我瞧着不錯,不用擔心。”

    到了下晌,琅玉閣的丫鬟前來稟告她,說是許老回府了,沈疏緲自圈椅裏站起來,吩咐道:“教許老將人帶去花廳等着。”

    沈疏緲換了一身衣裳,這才往花廳走。

    剛過月廊橋,隔着檐下竹簾,就朦朦朧朧瞧見廳裏站着一位身形纖細的女子。

    沈疏緲微提裙襬跨進門去,一身寶藍色衣衫襯得她膚色瑜伽白皙,髮髻中的步搖輕輕晃動,身姿端莊,頗爲大氣。

    徐映柔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見到她的第一刻,就朝她跪了下去。

    沈疏緲一驚,忙親自去扶她,“這是做什麼?”

    徐映柔擡身起來,臉上已綴滿珠子,“映柔謝沈娘子救命之恩。”

    雪巧將徐映柔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沈疏緲也不坐主位,就在一旁的上位坐下,問道:“妹妹這是說什麼話?”

    徐映柔拿袖子擦了擦下頜的淚水,一雙眼婆娑似霧,“我家大娘子正逼着我嫁人,若非聽聞永昌伯府來人,恐怕我早就懸樑自盡了。”

    沈疏緲知道她處境艱難,安慰道:“徐家那邊我已派人處理好,你就安心待在這府裏陪我說說話,別擔心有人會來擾你。”

    徐映柔一聽又要跪下,被雪巧一把扶起來,她殷切着一雙眼眸看着沈疏緲,“承蒙娘子看重,映柔願意伺候娘子,爲奴爲婢絕無二話,只求娘子別送我回去。”

    “妹妹言重了!”沈疏緲笑道:“我就是覺得與妹妹投緣,想盡一份綿薄之力,妹妹若喜歡這永昌伯府,便留在這裏,每日與我說說話便好,我還給你尋了一個丫鬟,以免你不習慣。”

    徐映柔聞言,立刻擺手,“娘子好意,映柔心領了,我浮萍之身無須什麼人伺候,映柔能得一棲身之地,已萬分感激娘子了,娘子若不嫌棄,教我做什麼都可以。”

    沈疏緲拍了拍她的手,柔柔一笑,“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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