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向陽生怕妹妹聽到，趕緊勸起哥哥來。
過了好半天，郤向東才停止哭泣，抹着眼淚問：
“爸得了絕症，這還要不要醫呀？”
郤向陽果斷地答道：
“醫，一定要醫，讓爸少受痛苦，多活些時日。”
“可沒有效果，救不了爸，也只是白白浪費錢哪。”
“就算救不了爸，我們也得這麼做，因爲只有盡了全力，我們才能問心無愧，否則這輩子都會內疚的。”
郤向東想了想就點頭表示等同，過了一下又問道：
“爸曉不曉得自己的病？”
“醫生說了最後不要讓爸曉得，這樣更有利於治療。我跟媽也決定要隱瞞爸，所以都沒有告訴爸實情，只說病不重，醫段時間就會好。”
“爸要曉得了，肯定不會住院醫的，因爲爸不想拿錢打水漂。”
“是呀，所以我們都不要告訴爸。大哥，你有啥想法？”
“沒有，就照你和媽說好的做。”
“還有就是，大哥，連小妹也不要告訴，小妹問，就說爸的病不重，很快就會好起來。小妹還小，不該承受這份痛苦。”
郤向東又點了點頭，默然會兒說：
“就算我們要盡孝心，可哪來錢交醫院呀？”
“借。”
“上哪去借？”
“找親戚借，看看能借到多少。”
“你也曉得親戚都沒啥錢，況且前前後後已經借了那麼多，要想再借到錢難哪。”
“再難也要試試。”
“試要試，可除了外公舅舅他們會借點，估計其他人不會借了。”
“實在不行，我們私下找人借，給利息，應該有人會借給我們。”
“就算給利息也難借，因爲我們認識的人中沒誰有錢。”
“說的也是，不過只要想辦法，還是可以借到的。”
“你有啥辦法？”
“現在還沒有。這樣吧，喫過晚飯，我去趟外公和舅舅家。”
“還是我去吧，向陽，你剛從城裏來，夠累的，就在家陪小妹。”
“大哥，你去大伯和叔叔家借錢，千萬不要說出爸的病。”郤向陽堅持道，“我去外公和舅舅家借錢，就這麼定了。”
郤向東見弟弟態度這麼堅決，也就不再爭了，點點頭。
郤向陽見哥哥眼裏有淚水，拍拍他的肩膀，勸道：
“大哥，難過沒有用，還是想辦法借錢給爸治病。把眼淚擦乾淨，省得讓小妹見了問這問那。一句話，要在小妹面前裝出沒事的樣子。”
郤向東趕緊擦了把臉，衝弟弟擠出絲笑，說道：
“好，向陽，我們現在就做飯喫，好讓你早點去。”
兄弟倆忍受內心的悲傷，彼此相視一笑，用眼神鼓勵對方。
喫過晚飯，郤向陽打着手電筒，獨自一人沿着小路往村口走去。
夜黑風涼，他一路上小跑似的走着，不到二十分鐘便來到外公家。
外公外婆從外甥嘴裏得知女婿得了絕症，不禁老淚縱橫，悲不自勝，悲女婿好人命不長，嘆女兒人好命苦。
等兒子兒媳們來了，做父親的便噙着淚水說起借錢一事，希望他們能夠看在至親的情分上傾囊相助。
外婆抹了把眼淚，上前兩步打開櫥，拉出油漆剝落的老木箱，顫抖着雙手打開，把壓地箱底的所有錢掏了出來。
她沾着口水數了數，總共只有二十三塊，轉身交到外甥手上。
兒子兒媳們見父母把僅有的積蓄都借了，也都紛紛表示把能借的錢都借給外甥，好讓他交醫院給父親治病。
說完，兒媳們便出了房間，回各自的家拿錢去了。
她們很快又回來了，把錢塞到外甥手上，再三表示已經盡力了。
總共還不到六十塊，可謂是杯水車薪，但郤向陽還是感激他們一回，並叮囑他們去醫院探望父親時不要提這病，只說是一般的肝病。
把該說的說完，他便出了大門，匆匆忙忙地往家裏趕。
推門跨進廳堂，他看見哥哥坐在一旁的竹椅裏低頭嘆息，小妹站在一邊不吭聲，不用問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從褲兜裏掏出錢，對哥哥說：
“大哥，我借到錢了，是外公舅舅他們借的，總共五十八塊。”
不等大哥開口，小妹氣呼呼地說：
“二哥，剛纔我和大哥去大伯和叔叔家借錢，他們一分都不給。”
這確實有些出人意料，自己兄弟患病住院，怎麼能不解囊相助？
“大哥，大伯叔叔他們爲啥不借錢給爸治病？”
郤向東擡起頭，對着弟弟嘆口氣說：
“大伯和叔叔倒沒說啥，是大娘和嬸嬸說沒錢，想借也借不了。”
小妹不信地說：
“再怎麼沒錢，也有幾塊錢吧，就是不肯借，怕我們家還不上。”
郤向陽善解人意地說：
“一家有一家的開銷，昨晚上媽纔跟他們借了，現在不借錢也情有可原。再說這幫忙是情分，不幫忙是本分，沒啥好說的。”
聽弟弟這麼一說，郤向東心裏也舒暢了些，皺起眉頭說：
“可就你借到的這點錢，怎麼夠交醫院呀？”
小妹着急地問：
“大哥，爸是不是要好多錢才能醫好呀？”
郤向陽生怕哥哥說漏嘴，趕忙搶着回答：
“不要太多錢的，有這些錢估計夠了。”
郤向東看到弟弟向自己使眼色，立馬明白過來了，擠出絲哄妹妹：
“剛纔大哥也只是隨口說說，二哥說夠就夠，你就別擔心了。”
“夠就好，夠就好。”小妹轉憂爲喜地說，“有錢了，醫生就會好好給爸看病，爸很快就會好起來，就會出院回家了。”
郤向陽假裝高興地應了聲妹妹，內心卻充滿了悲傷和痛苦。
郤向東也很難過，同時還在爲籌到更多的醫療費發愁。
過了會兒，郤向陽對妹妹說：
“時間不早了，小妹，你快去睡覺吧。”
小妹點點頭，揚聲說道：
“大哥，二哥，我要跟你們一起睡。”
郤向陽點頭同意了，郤向東也沒意見。
小妹見二位哥哥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高興得蹦蹦跳跳往房間走去。
兄弟倆仍舊站在廳堂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滿是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