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打通宵？”
“是呀，大爺。”
“這你受得了麼？”
“沒事。”郤向陽拍拍自己的胸膛，“瞧，大爺，我有多結實呀。”
“這倒也是。行，你要打就打吧，反正有我在這陪你，不用怕。”
“謝謝大爺！”
“謝啥呀，有你作伴，我也好過些，人老了，老睡不着覺。”
郤向陽衝老人嘿嘿笑了笑，起身道：
“大爺，我幹活了。”
“好，向陽，你幹吧。”老人誇道，“你呀真是個勤快肯幹的小夥子，撂下飯碗就幹活。該歇的時候歇歇，別累壞了身子。”
說完，老人便幫着往籮筐裏裝磚。
直到郤向陽挑着擔子走了，他纔拿着碗和筷子往工棚走過去。
挑了整整一天的磚，郤向陽着實挺累的，想一頭倒在老人那張木板牀上呼呼大睡，可一想到學費還差了一大截，便起身往工棚外走去。
天氣真不錯，深藍色的夜空中掛着一輪圓圓的月亮，皎潔的月光如水銀般傾瀉在靜靜的工地上，平添了一份亮堂。
此時已到深夜了，老人勸小夥子同自己一起回工棚睡覺。
可爲了多掙錢，即便感覺相當疲勞，郤向陽也要硬撐着繼續擔磚。
老人見他不聽自己勸，也只好放棄了，再三叮囑他小心，餓了進工棚去拿喫的，做晚飯時特意多做了飯菜擱在鍋裏。
郤向陽滿懷感激地向老人點點頭，催他快去睡覺，然後挑着沉重的擔子，藉着昏黃的燈光往對面的樓房走去。
夜已深沉，四周一片靜寂，只聽得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儘管他膽子大，可偌大的工地上只有他一個人，着實有些害怕。
然而，他努力剋制恐懼，繼續幹活。
當天亮的時候，他實在撐不住了，就坐在磚堆旁，頭伏在膝蓋上打起瞌睡來。
不到一個小時，他被從對面馬路傳來的手扶拖拉機的突突聲驚醒。
這時，他忽然有種飢腸轆轆的感覺，想到老人說的話，趕緊站起身，拖着有些疲倦的身體，往淋浴在晨光中的工棚走過去。
來到工棚一看，見老人端着碗飯走了出來，他連忙叫了聲大爺。
老人打量了下小夥子，關心地問：
“是不是餓了呀？”
郤向陽點點頭，率直地說：
“大爺，我餓不住了，來你這兒要飯喫。”
“喫吧，向陽，我已經把飯菜熱過了。”老人笑着說，“打開鍋蓋時，我看見飯菜還在，就曉得你晚上沒喫，趕緊熱了送給你喫去，哪知你正好來了。也好，省得我送了，嗬嗬！”
郤向陽突然有種泫然欲泣的感覺，感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注視着和藹可親的老人，一邊從他手裏接過熱氣騰騰的飯。
喫過飯，郤向陽跟老人聊了幾句，就又挑磚去了。
直到七點半，小個子才晃晃悠悠地來到了工地上。
郤向陽趕緊找他點數結賬，快八點的時候，纔拿到了錢。
爲了不耽擱學習，他顧不上飢餓，掉頭往馬路上跑去。
本來想到旁邊的早點店買饅頭充飢，誰知耳邊傳來了一陣鈴聲。
他知道是上課的鈴聲，只好繼續忍飢挨餓，拔腿就往學校內跑去。
氣喘吁吁地跑進教室裏，他擡眼一望，瞧見梅老師已經站在了講臺上，不由得一怔，自動站在門口罰站，兩腿不聽使喚地抖起來。
這倒不是他害怕班主任，而是兩腿痠痛得要命，實在忍不住了。
梅老師料定郤向陽是從家裏走路回校的，遲到也就情有可原，因此一向嚴肅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招招手叫他回到座位上去。
郤向陽向老師深深鞠了一躬，迎着所有同學的目光走向自己座位。
剛在凳子上坐下，同桌張小雷就友好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不拍不知道，一拍疼得直呲牙咧嘴，才明白重擔把肩膀壓腫了，甚至到了皮開肉綻的地步。可他強忍着沒叫出聲，反倒假裝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翻開立體幾何課本攤開在課桌上，他看着板書，認真聽起課來。
然而，奇怪的是，一向聽講都津津有味的他忽然覺得味同嚼蠟，而且腦子也慢慢昏昏沉沉起來，慢慢進入睡眠狀態。
兩夜沒合過眼，加上兩天兩夜的強勞動，疲憊已經到了極點，就算再怎麼硬撐也撐不住了，最後他不由自主地伏在桌上睡了起來。
張小雷專心聽講，眼睛一直盯着黑板看，腦子裏思考着老師講的問題，因此沒有留意到同桌的情況，直到聽到呼嚕聲才扭頭看去。
自打同班第一天起，張小雷就沒看見過郤向陽上課睡覺，所以覺得特有趣，便饒有興趣地注視着他那張熟睡的臉，臉上掛着促狹的笑。
好半天過去，張小雷也沒有弄醒同桌的意思，似乎有意要讓老師發現，好出出他的醜，好讓同學抓住把柄笑話他，滿足一下報復心理。
其實在成績方面，張小雷已經超過了郤向陽，而且很自信地認爲一直都能在他之上，直到高考出分數，所以沒存在忌恨他。
真正讓張小雷暗自痛恨郤向陽的，是班長藍梓芩，因爲她對郤向陽比對他好，擱在別人身上不打緊，關鍵是他暗暗喜歡她。
當然，郤向陽也有些喜歡藍梓芩，但遠遠沒有到愛戀的程度，別說藍梓芩沒有主動示愛，就算是這樣，他也沒這個心情，或者說這個魄力，因爲他清楚自己同她的差距有多大。
隨着呼嚕聲一陣高過一陣，同學們一個個好奇地尋聲望去，見學習委員上課打瞌睡，既驚愕又好笑，末了禁不住撲哧笑了起來。
張小雷也忍俊不禁似的喫喫笑了聲，見老師眼光看向同桌，故作剛察覺的樣子，趕緊伸手拍了拍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