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高考呀，估計沒有我份了，唉！”
梅老師詫異地問：
“什麼意思，郤向陽，難不成你想退學？”
“不是我想，而是家裏沒錢供我讀書。”郤向陽難過地說，“跟你說吧，老師，我家欠了一大堆債，下個月就得還利息呢。”
“就算是這樣，你父母也得想辦法讓你上學呀。”
“我父母當然想讓我上完高考，想供我上大學，可拿不出錢來交學費，實在沒辦法啊。老師，我說的都是真的，沒騙你。”
“你要退學，不能參加高考，這不僅是你個人的損失，是你父母的損失，也是我們學校的損失呀。說真的，老師不想看到這樣。”
“我也不想這樣，可現實就是這樣殘酷，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沉默了一下，梅老師幽幽地嘆口氣說：
“其實老師也想幫你，可全家就我一個人這點工資，每個月都花得精光，有時候還得借錢，實在是愛莫能助啊。”
“老師，就算你想幫，我也不會接受的。”郤向陽斬釘截鐵地說，“一句話，寧願退學，也不接受別人的資助。”
“有個性！”梅老師笑中帶澀地說，“可問題是，就算你要接受別人的資助，也沒人會資助你，因爲現在都窮，好的夠喫沒剩，差的借債度日。不過，隨着改革開放的推行，大家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這是肯定的。”郤向陽滿有把握地說了句，默然片刻又苦笑道，“可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呀，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得退學了。”
“既然這樣，那你還交什麼學費呢？”
“現在有錢就交吧，等沒錢交了，再退學好了。”
停頓了一下，郤向陽又問：
“對了，老師，要是中途退學，學校會不會退學費呀？”
“不會的。”梅老師肯定地答道，“不管下個學期怎麼樣，既然現在交了學費，那就把這個學期讀完吧。”
“我知道，過段時間又得交其它費用，到時就算老師你准假讓我去工地掙錢，我也沒錢交學校，因爲我得還利息錢，挺多的。”
“郤向陽，你成績很好，只要像以前一樣專心學習，肯定能考了名牌大學。你要真退學了，老師會爲你難過。”
“老師，你不用難過，因爲現實就這樣，你得面對，我更得面對。”
郤向陽故作灑脫地說了句，其實心裏在流淚，在泣血。
梅老師明白學生心裏有多難受，安慰道：
“向陽同學，你也不要太悲觀，到時候會有辦法解決困難的。”
“不悲觀，老師，考大學並不是唯一的出路，腳下還有其它路可走，能上大學當然是好事，不能上大學也不會掉進地獄的。”
“你倒想得透徹，可老師還是希望你能繼續學下去，考上大學。”
這時，外面突然叮叮叮地響起了一陣電鈴聲。
梅老師連忙衝郤向陽揮揮手，說道：
“就說到這吧，向陽，你快上課去。對了，午休時好好睡一覺。”
郤向陽同老師道了聲別，就轉身朝門口走去，然後跑回教室去了。
郤向陽倒是有點不自在，不是怕別人說閒話，而是擔心藍梓芩問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擔心自己的祕密被她發現。
可惜的是，事情往往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這不，聊了幾句後，藍梓芩就迷惑不解地問：
“呃，向陽，你怎麼會在課堂上打瞌睡呀？”
郤向陽看了眼身邊的女生，搪塞句：
“困了唄。”
“困了？是不是這兩天家裏很忙，沒睡好呀？”
“是。”
郤向陽隨口應了聲，馬上低下頭，似乎怕對方看出自己在撒謊。
“是不是因爲你父親的病？”
“是，也不全是。”
“那還有什麼事呢？”
“我個人的事。”
“你個人有什麼事？”
郤向陽沒想到平時不怎麼愛管別人私事的班長，這會兒竟然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實在沒辦法了，只好繼續撒謊搪塞：
“因爲我爸的病，這兩天晚上失眠，所以上課時撐不住就睡了。”
藍梓芩再次打量了下身邊的男生，看到他佈滿血絲的眼睛，還有一臉的倦容，也就信了。
可就在準備換個話題聊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件事，問道：
“張小雷拍你肩膀的時候，你幹嘛叫起來，看上去挺疼的樣子？”
郤向陽愣了一愣才答道：
“下手重了唄。”
“沒有呀。”藍梓芩一臉認真地說，“我問過張小雷了，他說只輕輕拍了下你，還說你矯情，甚至想誆他醫藥費呢。”
“這傢伙，他怎麼可以這樣看我？”郤向陽勃然作色，怒道，“就算我家再窮，也不會騙人家的錢。下午上課時，我一定要找他評理去。”
“幹嘛呢，人家只是跟你開玩笑嘛，你還當真了？”
郤向陽還真就當真了，因爲這刺痛了他那顆極強的自尊心。
趁郤向陽賭氣似的撇過臉之際，藍梓芩扯開他的襯衫衣領，往裏面看，瞧見又紅又腫的肩膀，驚叫起來：
“向陽，你的肩膀怎麼了？”
“沒啥，好好的，犯不着一驚一乍的。”
郤向陽故作若無其事地說了句，一邊扯衣領，不讓藍梓芩看。
藍梓芩偏偏要看個究竟，就加大力氣扯衣領，繼續觀察他的肩膀，直到郤向陽生氣地嚷了句，並用力拉好衣領，她才鬆了手，說道：
“向陽，你挑東西了，對吧？”
“就算是這樣，又有什麼好奇怪的，鄉巴佬，哪有不挑東西的。”
“呃，你怎麼自己說鄉巴佬呀？哎，你不是最討厭這個詞嗎？”
“討厭有咐用，我就是個鄉巴佬。”郤向陽自謔般說，“就算你們城裏同學不當面罵我鄉巴佬，可心裏不照樣把我當鄉巴佬歧視？”
“聽你這口氣，好像我也是這樣，對吧？”
“不是嗎？”
“我……我好心關心你，你倒這樣看完，氣死人啦！”
藍梓芩委屈得快要哭了，瞪眼郤向陽，加快腳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