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涌出陣莫名的歡喜，嘴裏去咕噥句：
“真是陰魂不散哪！”
幸好沒聽見，要不謝小麗非得氣歪了嘴。
郤向陽假裝沒看見，目不斜視往前走。
“喂，郤向陽，等等我。”
謝小麗尖着嗓門喊了聲，拔腿追了過去。
來到郤向陽身邊，她劈口就問：
“餓死鬼呀，你早上沒喫飯？”
“沒喫。”
“呃，你昨天晚上忘了蒸飯嗎？”
“昨天我不在學校，前天也不在，所以早上沒喫的。”
謝小麗恍然明白過來，說道：
“哦，這樣呀，難怪這兩天沒見你。哎，你去哪兒了？”
“去工地上幹活。”
“啥，工地上幹活？”謝小麗滿面詫異，“上課時間，你去幹活？”
“我不幹活就沒學上了。”
“明白了，你是掙錢交學費呀。”
“不然呢，我家裏沒錢，只能這樣了。”
謝小麗看到郤向陽面有憂色，趕緊安慰道：
“別難過，現在有學費了，應該高興纔對，因爲可以上學嘛。”
“沒啥要難過的，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真要交不起錢，我就退學。”郤向陽面上掛着苦笑，假裝灑脫地說，“反正家裏供不了我上大學，上不上學，參不參加高考，都無所謂了。”
“你成績這麼好，不上學不高考，實在可惜了。”
“沒啥可惜的。”郤向陽仰頭對着陰沉的天空，嘆口氣說，“這就是命，再怎麼爭也爭不過命。我呀，認了。”
“別這麼悲觀，好不好？”謝小麗難過地說，“就算真交不起學校的錢，到時候還會有辦法的。這樣吧，我來幫你。”
“你幫？”郤向陽搖搖頭，“你爸也有病，家裏也沒錢，你能不能上完高中都難說，至於供你上大學，就更難說了。”
謝小麗蹙起雙眉，輕嘆一聲說：
“是呀，我爸過年時喝了些酒，胃又不舒服，現在還在吃藥哪。”
郤向陽苦中作樂般笑道：
“謝小麗，我們倆是青梅竹馬，更是同病相憐，一樣的苦命哪。”
“是呀，一樣的苦命。”謝小麗嘴角邊浮出絲苦笑，“正因爲這樣，我們更要互相安慰，互相鼓勵，互相幫助，一起來面對困難。”
“抱團取暖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兩個冷冰冰的人，再怎麼抱在一起也是不會暖和的。”
“誰跟你抱在一起呀！”謝小麗白眼郤向陽，“流氓呀你！”
“說啥嘞你，我只不過是打個比方。”郤向陽瞥眼身邊的女生，取笑道，“就你這個樣子，給我抱也懶得抱。”
“你……”謝小麗氣得重重拍了下昔日同桌，“抱你的豬去！”
“別說，抱你還真不如抱頭白白胖胖的小豬呢。”
“氣死我了，不跟你說啦！”
謝小麗衝着郤向陽嚷了聲，加快腳步往前走。
瞧着謝小麗那模樣，郤向陽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謝小麗突然立住腳，回頭瞪眼郤向陽，也跟着哈哈笑起來。
……
兩個禮拜過去了，可還沒得到父親住院的消息，郤向陽不免有些着急，很想回家勸父親，卻又沒假，只好趁禮拜六晚上不上自習回家。
由於下午放學晚，加上步行，直到天黑了，他纔回到了家。
這時，小妹正伏在燈光昏黃的飯桌上寫作業，見二哥來了，驚喜得直叫了起來，移開長凳跑了過去。
郤向陽抱了抱滿心歡喜的妹妹，關心起她的學習來，末了叮囑她不要在光線不好的廳堂裏做作業，到他房間裏開燈看書寫字。
小妹知道哥哥是爲自己好，別成近視眼，可不想多開燈多交電費，所以沒有點頭，只扭頭衝着隔壁廚房叫聲二哥回來嘍。
話音剛落，母親就走了出來，瞧見小兒子回來了，開心地笑了。
郤向陽跟母親搭了幾句話，又不見父親的身影，便問起母親來。
母親立馬斂去笑容，面色憂鬱地告訴兒子，他爸病例在牀上。
郤向陽二話不說，轉身就往父母房間裏走去。
裏面漆黑一團，從黑暗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叫喚聲，顯得微弱無力。
應了一聲，他拉亮燈，走到牀前，藉着昏暗的燈光，看見父親那張蠟黃消瘦的臉，尤其是那雙黯然無神的凹陷的眼睛，使他難受極了。
兩個禮拜不見，父親的病又加重了不少，甚至到了死亡的邊緣。
父親掙扎着支起身，注視着兒子問：
“向陽，你怎麼回來啦？”
郤向陽撇過臉偷偷擦了下溼潤的眼睛，對父親說：
“爸，今天禮拜六，晚上不用上自習，我就回來看你了。”
“是不是老師催你交學費？”
“學費已經交了，爸。”
“你哪來錢交學校？”
“我……我到工地上擔了兩天兩夜的磚，掙足了學費就交了。”
“兩天兩夜，這還不把你累趴下呀？”
“我這不好好的麼？”郤向陽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你兒子沒那麼容易累垮的，身體結實着嘞。別說兩天兩夜，三天三夜也沒問題。”
“吹牛！”父親臉上閃出絲笑，接着又嘆口氣說，“這都是爸連累你了，要是沒這病，沒花那麼多錢住院醫，就有錢給你交學費了。”
“別這麼說，爸。”郤向陽勸道，“我能掙學費，說明還不錯。”
“這倒也是，老郤家的兒孫就是比別人強，學習好，幹活也好。”父親朝兒子豎起大拇指，“向陽，爸服你，替你高興。”
郤向陽瞅着父親笑了起來，只是笑得有些苦澀，默然會兒又說：
“爸，該去醫院看病了。”
“不去，不去。”父親晃着腦袋說，“向陽，爸不去城裏醫院看病，更不住院，就在家裏躺着，慢慢養好了。”
“爸，你病又重了，得住院醫。”
“年前住了四五個月院，花了那麼多錢，結果還是沒好。”
“急不來的，爸，這病得慢慢醫。”
“自己的身體自己曉得，爸這病哪，恐怕是好不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