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還是原來的田,地還是原來的地,可長出來的稻子就大不一樣,比隊裏組裏時都長得好。
不爲別的,就因爲單幹,作田人的積極高,作得細,管得好,禾苗自然長得好,產量也自然就高了。
當然,再高也高不過畝產萬斤,所以浮誇風讓人覺得好荒誕。
不過,今年又是個豐收年,產量肯定會比去年高些。
因此,郤向東打量着面前的稻田,就像在欣喜一副優美的風景畫,心裏別提有多舒暢了。
也是,等稻子黃了,就可以變成錢,能不高興嗎?
儘管柳樹蔭裏蠻涼快的,可習慣幹活的小夥子怎麼也沒法老坐着,就算去了不工地幹活,也可以幫弟弟看看攤子吧。
於是,他便從竹椅裏站了起來,沿着小巷往村中不緊不慢地走去。
沒過多久,他繞過一道彎,放眼一望,瞧見弟弟正光着頭站在太陽底下,對着路過的鄉親叫賣着,聲音聽上去有點沙啞。
來到弟弟跟前,他用關愛的眼光注視着弟弟,含笑着說:
“向陽,日頭蠻熱的,你光着頭曬着不熱呀?”
郤向陽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摸了下腦袋,若無其事地說:
“不熱,大哥,別說這點熱,現熱我也不怕。”
郤向東指着弟弟的臉龐,心疼地說:
“你看,你臉比工地幹活的時候還黑嘞。”
郤向陽搖搖頭,笑道:
“黑就黑吧,這男的黑點更有男人味呢。我呀,就喜歡皮膚黑。”
“哪呀,你是爲了掙錢,當哥不曉得呀。”
“那是,要不爲了賺錢,我纔不站在這吆喝嘞。”
“嗓子幹了吧,來,我給你拿水喝。”
說着,做大哥的彎腰從地上拿起水壺遞給弟弟,一邊催促他喝。
恰在這時,幾個姑娘嘻嘻哈哈地跑了過來,說是要買東西。
郤向陽顧不上喝水解渴,笑呵呵地招呼她們,十分熱情周到。
其他姑娘蹲在攤子前,一邊嘰嘰喳喳地商量,一邊挑東西。
只有一個叫荷花的姑娘站着衝郤向東笑,臉上露出絲靦腆。
其實,荷花一直暗暗喜歡郤向東,卻至今也沒有向他吐露真情,因爲父母嫌他家窮,根本不可能同意把她嫁給他。
可她就是放不下他,一直等着,也不管他喜不喜歡自己,也不管會不會有結果。
瞧見姑娘瞅着自己看,郤向陽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憨笑着問:
“呃,荷花,你不想買點啥?”
“我……”荷花面頰騰地一紅,垂下眼簾說,“我想買個髮夾。”
說着,她就蹲下身,把手伸向木板上那堆髮夾。
郤向東看着荷花挑髮夾,一句話也不說。
過了會兒,荷花拿起髮夾問身邊的姑娘好不好看。
不等那姑娘答話,郤向東就趕緊說:
“好看,蠻好看的嘛。”
荷花心頭一喜,含羞地瞟了眼郤向東,故意問身邊的姑娘:
“呃,小紅,你說這髮夾好不好看?”
小紅對着髮夾看了一會兒才說:
小紅給荷花別上髮夾,仔細端詳了番,然後對大家嚷道:
“來來來,大家看看,荷花戴上這髮夾是不是更好看啦?”
姑娘們一個個把眼光對準荷花看,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叫起來:
“好看,荷花本來就好看,戴上這髮夾就更好看嘍。”
荷花又高興又害臊,衝着姐妹們淺淺一笑,有意無意地看向郤向東,默然會兒才細聲問道:
“向東哥,你看好不好看呀?”
“好看好看,荷花,我剛纔就說了好看嘛。”郤向東瞅着荷花,憨憨地笑道,“大家都說好看,就肯定好看。嗯,你就買這個好了。”
從荷花的眼神裏,郤向陽似乎看出了什麼,用玩笑的口氣說:
“買啥呀,人家荷花都叫你哥來,怎麼也得送這個髮夾吧?”
小紅有意逗郤向東和荷花倆,連忙附和道:
“就是嘛,就是嘛,向東要不送這髮夾,就負了荷花這聲哥嘍。”
其他姑娘也跟着起鬨,嘻嘻哈哈笑成了一片。
荷花羞答答地噓大家,卻把眼光看向身邊的郤向東。
郤向東人老實,麪皮又薄,給姑娘們這麼一起鬨,臉就紅成了關公,連看都不敢看荷花,只低着頭嘿嘿地笑。
然而,荷花非但不責怪郤向東,反倒心裏涌出陣歡喜來,因爲她就喜歡他這副老實巴交的模樣。
見哥哥一個勁傻笑,郤向陽趕緊替他解圍,笑道:
“荷花就不用付錢,其他姐姐妹妹們就快付錢,我都等不急了。”
小紅瞅着郤向陽打趣道:
“又不是叫你送荷花髮夾,是叫你哥送,你嚷嚷個啥呀!”
“是我哥送呀?”
“呃,怎麼沒見向東掏錢呀?”
郤向東滿臉尷尬地說:
“我……我身上沒帶錢嘞。”
姑娘們見郤向東憨態可掬,就拿他開心,七嘴八舌地取笑他。
荷花趕緊替郤向東說話,笑嗔道:
“哎,你們是不是見向東哥老實,就合夥欺負他呀?”
“哪呀,我們是幫你嘞。”小紅笑嘻嘻地說,“荷花,你都叫向東哥了,我們姐妹還不得撮合撮合你呀。”
其他姑娘附和着小紅,一邊開玩笑,一邊嘻嘻哈哈笑着。
荷花心裏美滋滋的,嘴上卻沒好氣地說:
“去,你們要再拿我開心,當心我打你們。”
說着舉起了手向小紅頭上拍去。
小紅順勢一把抓住荷花的手,往郤向東身上推。
郤向東像受了驚嚇似的杵在那不動,正好跟倒過來的荷花撞了個滿懷,臉刷地就紅了起來,嘿嘿笑了兩聲。
荷花趕緊挺直腰,望見郤向東臉紅了,似乎覺得挺有趣的,忍俊不禁地撲哧笑了聲,然後擠出人羣往巷子裏走去。
剛走出幾步,猛然間想起了什麼,就扭頭衝着郤向陽嚷道:
“向陽,過會兒我拿錢付你。”
“不用,荷花嫂子,這是我哥送你的。”
話音未落,場上立馬響起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