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郤向陽不說話,劉小兵上前一步,靠着攤子打量起來。
看到那些新玩意兒時,他眼睛不由一亮,伸手拿起副蛤蟆鏡往蒜頭鼻上一架,仰起頭對着白花花的太陽看,好奇地叫起來:
“哇,這眼鏡不會刺眼睛嘞。”
郤向陽假裝沒聽見,拿起收音機調了調,放起時下流行的歌曲來。
見昔日同桌不搭理自己,劉小兵粗聲粗氣地問:
“喂,郤向陽,你怎麼不吭聲呀?”
郤向陽跟着收音機唱起歌來,連看也懶得看這傢伙。
劉小兵氣得直吼起來:
“郤向陽,我要買東西,聽到沒有!”
“吼啥吼,你要買啥,說就是了。”郤向陽扭過頭瞥眼劉小兵,“不過,我看你這樣子也不像買東西的。”
“笑我沒錢,是吧?”劉小兵從褲兜裏排出張面值五元的鈔票,往攤子上一拍,財大氣粗般嚷道,“這破眼鏡,有這張錢夠了吧。”
“喲,五塊錢,我還以爲五十塊呢。”郤向陽有嘲諷的口氣說,“實在不好意思意思,就算過去是同桌,也不能打半折,就算不賺錢,可也不能虧本,對吧?”
“啥,半折,這破眼鏡要十塊錢?”
“沒錯,十塊,一分錢也不能少。”
“就這麼副破眼鏡得十塊,搶劫呀你!五塊,賣不賣?”
“把蛤蟆鏡給我摘下來,要不我就動手了。”
“就五塊,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喲嗬,劉小兵,你長本事了,敢在我面前強買,你他媽皮癢了!”
劉小兵兜裏實在沒錢,又想買蛤蟆鏡,末了眼珠子骨碌一轉,計上心頭,便假裝掏錢,瞅準郤向陽看向別處,撒腿就跑。
郤向陽反應特別敏捷,見劉小兵逃跑,大喝一聲飛快地追上去。
劉小兵哪跑得過郤向陽,正拐彎往另一條小巷走,就給他拽住了。
本想狠狠揍這傢伙一頓,可轉念一想還是忍住了氣,喝道:
“劉小兵,你他媽敢搶我東西呀,喫熊心豹子膽啦!”
劉小兵心裏慌得要命,生怕對方那結實有力的拳頭把自己的頭砸扁了,趕緊往後一仰,強詞奪理地說:
“啥搶你東西呀,我不是把錢給你了?這……這不能叫搶。”
郤向陽瞪着劉小兵,沒好氣地說:
“我不是說過蛤蟆鏡要十塊錢,五塊不夠,你他媽就跑呀!”
“我……我又不是爲這事跑。”
“那你是爲啥事跑?”
劉小兵急中生智,故作難爲情地說:
“我尿急,跑去撒尿嘞。”
郤向陽哭笑不得,擡手拍了下劉小兵的腦門,罵道:
“你他媽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連豬狗都不如,哼!”
“這有啥不可說的,人有三急嘛。”
“看你還說得振振有詞,當我不曉得你在撒謊呀!”
“沒……沒撒謊,向陽,我說是真話。快憋不住了,你快鬆手啊。”
“憑啥把眼鏡給你,我給你錢了呢。”
“不夠。”
“先欠着,等下給你,不行嗎?”
“不行。”
“你又不是沒賒過賬,幹嘛不賒給我。再說,我過下就還你錢。”
“就是不賒賬給你,誰叫你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
“你……郤向陽,你他媽太過分了,太欺負人了。”
“別說我沒欺負你,就算欺負你了,又怎麼樣?”
“我,我……”
劉小兵氣得說不出話來,猛地摘下蛤蟆鏡往地上一扔,嚷道:
“拿去,我不買了。放開手,我要去攤子上拿錢。”
見劉小兵扔自己的東西,郤向陽勃然大怒,指着他吼道:
“撿起來,快撿起來!”
劉小兵給對方的兇狠勁嚇得哆嗦了下,囁嚅着說:
“眼鏡……眼鏡離我那麼遠,你不鬆手,我怎麼撿呀?”
郤向陽生怕劉小兵藉機逃跑,便拽着他的胳膊往蛤蟆鏡走過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大跳,蛤蟆鏡竟然碎了。
劉小兵從地上撿起蛤蟆鏡,盯着滿是裂縫的鏡片看,眼裏滿是難以置信和惶恐,胸口不由自主地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郤向陽倒是淡定,先是掃了眼破碎了的眼鏡,然後看着劉小兵說:
“發啥呆呀,拿錢來賠好了。剛纔給了五塊,再給五塊就行。”
默然半晌,劉小兵突然衝着郤向陽嚷道:
“這眼鏡都壞了,憑啥給你十塊錢呀?”
“你摔壞了我的東西,當然得賠,這還用問嗎?”
“你要不惹惱我,我怎麼會摔這破玩意兒呀?”
“啥意思你,摔壞了我的東西,你還有理了?”
“啥有理沒理的,本來就是這樣。”劉小兵蠻橫地說,“我說了過下再拿五塊錢給你,你硬冤枉我搶你東西,還罵我打我。你要不這樣,我就不會生氣,不生氣就不會扔這眼鏡,也就不會破了。”
“你他媽這算啥個邏輯!”郤向陽來氣了,指着劉小兵的鼻子吼道,“見過不講理的,還沒見過像你這樣不講理的,真是可笑!”
“有啥可笑的,事實就是這樣。郤向陽,我說的一點都沒錯。”
“你他媽這麼不講理,我也懶得跟你扯。”郤向陽目光冷厲地瞪着劉小兵,“我就問你一句話,賠還是不賠,快說!”
“郤向陽,我是給你氣得忍不住了,才摔眼鏡的。也就是說,錯在你,我沒錯,憑啥賠你錢呀?”
“你到底賠不賠?”
“不賠。”
“不賠是吧,我讓你鼻青臉腫回去。”
說完,郤向陽就舉起拳頭要打劉小兵的臉。
“打呀,打呀,郤向陽,你有種就打死我,要不到時我找你賠醫藥費。”劉小兵擺出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兩手叉腰,扯着嗓門嚷起來,“你要不賠,我天天到你攤子上鬧,看你做得了生意不!”
“你敢!”
“沒啥不敢?”
“你就不怕我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