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道長臉色有些蒼白，雖然剛纔看着好像很英勇的樣子，但是當李晉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慄。
人啊，都是怕死的。
特別是站得越高的人越怕死。
東山道長有些苦澀，之前感覺自己可以爲了這件事情拋棄一切，但是現在想想卻有些困難，他連自己的生命都拋不下啊。
“原來你也怕死啊！”李晉嘲諷地看着他，“我還以爲你是多麼敢於獻身呢，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東山道長憤怒地看着李晉，“我怕死？那你呢？”
“我自然也怕死啊！”李晉依舊是一臉不屑，但是不屑之外，他還有一些憐憫，“我李晉怕死，所以我盡力活着。但是你東山道長怕死，卻是全力作死啊。”
東山道長滿臉通紅，面對着李晉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你看看下面……”李晉指着山下沉睡的梅河村，“如果這次我李晉輸了，可能這個村子將會不復存在對吧。我不以聖人之心度你，我以常人之心度你。那你看着這些天天跟你生活在一起，如果他們因你而死，難道你東山道長就不會感覺到任何一絲愧疚嗎？”
東山道長臉上出現了一絲複雜的表情，不過轉眼之間他又變得無比堅定。
李晉嘆了口氣，“既然你不想死，那麼我還非得讓你死了。”
他緩緩擡起了手掌，就要對着東山道長拍過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便看到山下也傳來了一個聲音，“李晉，還記得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嗎？”
李晉回頭，看到了一個紙人慢慢地走了上來。
東山道長看着他，突然間暴戾之氣佈滿臉上，“是你……那千萬道劍氣是不是你乾的？我說這梅河村下面好端端多了那麼多道劍氣，就是你乾的！”
紙人沒理會東山道長的話，而是認真地看着李晉，雖然紙人只是一個大概人形，但是李晉卻能看到他身上的認真，“當初我並沒有說是什麼事情，但是現在我在這裏說一聲，那就是放過他。”
李晉當然知道眼前這個紙人是誰，是畫龍給黑玄的道人，也是那天贈送自己一張畫的人。
當然了，那張畫後來已經燒掉了，但是卻化成了劍氣，就留在了地底上。
也是因爲這一招，自己才能斬殺無數神仙。
可以說，這個道人對自己有着巨大的恩情。
“我知道他罪不可恕……”紙人嘆息了一聲，“但他畢竟是我的師弟，也是我師傅的關門弟子。師傅死前，讓我好好照料着他。我……恨不能讓他走入正道，但是他始終跟我意見不一樣。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幫你一把，同時順便跟你求個人情。”
面對着紙人這樣的請求，李晉再也無法拒絕了，他沉吟了一下說：“放過他可以，但是有件事情得先說好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要是他日後再如此行事，我李晉絕對不會放過他。”
紙人點點頭，對着李晉認真地說：“放心吧，這也是我最後一次保他。如果他敢有下次，不用你動手，我會親自收拾他。”
“走吧！”紙人看向了東山道長，“隨我回宗，好好反省。”
東山道長看着紙人，怒極反笑，“你不過就是怕我他日能成仙，所以纔在這裏處處對付我。”
紙人嘆息了一聲，“隨你怎麼想，我早已經不在乎了。今天救你，並不是想讓你對我感恩戴德，只是當初我答應過師傅，以後你便是犯天滔天大錯，我也得出手救你一次。此次之後，你我師兄情意已經用盡了。他日你東山去哪方，行何事，我再也不管。當然了，要是行不義之事，到時候我會親自出手。”
東山道長不再言語，他了解自己的師兄。
他說會殺了自己，那他就真的會。
紙人對着李晉再揖，“李晉，此番大戰落幕，仙界應該是徹底死心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動靜，但是日後之事還是說不清楚，所以好自爲之。”
李晉點頭，“謝過道長。”
紙人當頭，帶着東山便此下山。
這對師兄弟離開了這裏，李晉將視線放到了蔣安之的身上。
蔣安之看着李晉欣然一笑，雖然他現在看着無比恐怖，但這笑卻顯得特別真誠。
“介意跟我說說你的故事嗎？”李晉來到了他的前面，靈氣浸潤，將他全身上下全都恢復了原樣。
“真好！”蔣安之微微一笑，“沒想到多年之後，我竟然還能看到這樣使用靈氣的人。”
李晉苦笑不說話。
“我是來找我妻子的……”蔣安之非常認真，“我跟你的選擇不一樣，應該說，你跟所有的人選擇都不一樣。我選擇了跟他們合作，下場你也看到了，他們根本就不會兌現諾言。”
“如果答應了會怎麼樣？”李晉問。
“這裏會生成一個泉眼……”蔣安之似乎陷入到了回憶之中，“在這裏，會形成一個漩渦。當然，一開始並不是這樣。隨着聚靈大陣的靈氣循環，整個世界都會被影響到，從而進入到一種良性循環裏。但是在那之後，以這裏爲中心，會形成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將世界所有的靈氣都吸走。”
“然後呢？”李晉再問。
蔣安之對着李晉慘然一笑，“你說呢？”
蔣安之不忍細說。
他曾經見過餓殍滿地的情景，也見過三十以後一夜暴斃的結果。
說到底，這個世界的靈氣全都被吸走了，就好像是沒有了氧氣那樣，人們再也難以存活。
“之後……世界就成了一片荒蕪，萬物俱寂，然後再進入一個輪迴。”
李晉其實已經能猜想得到後面的結果，但是聽到之後仍然有些後怕。
蔣安之看着自己的妻子在自己面前死去，終於大徹大悟，繼而上去跟他們理論，結果卻被剝奪了之前的金身。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其實並不準確。
哪怕蔣安之有了承諾，卻依然不能爲他的妻子爭取到什麼。
“你做得比我好啊！”看着滿山青翠，蔣安之只能如此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