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眼下秋意越來越濃,天色暗的早了,待他們從董府出來時,已伸手不見五指。

    珠珠提着燈籠走在前面,飛羽跟在身後,府衙的人並未從董家出來,只是排除沈如珩的嫌疑之後,先讓他回家等待傳喚。

    沈如珩說,雖說來人是名義上的流寇,卻有組織紀律與章法,一看便知背後是有人豢養出來的,目的是什麼,便顯而易見了。

    沈如珏這次過來打探沈如珩是否有恙,實則急了些,他或許來過之後有了定論,但也暴露了自己,坐實沈如珩的猜測。

    然而,因爲沈如珏身後還有沈橪,沈如珩目前,只能裝作不知曉,靜待機會。

    這次董司遭襲,不過是爲了董家手中的賬冊。

    若是這賬冊落入他人手中,無論董司,或者沈如珩,都會惹來殺身之禍。

    同爲沈家之人,沈如珩不敢保證,若是這賬冊落入沈如珏手中,對他而言會是什麼結果。

    沈如珏突然的造訪,給沈如珩敲響了警鐘。所以纔有了這一遭,幸而沈如珩時間計算得恰好。

    但是,他並不打算告知雲蕎具體的細節,他怕將禍水引到她的身上。

    若她不知這些明裏暗裏的勾當,或許還能獨善其身。

    回到文和苑後,雲蕎倉促洗漱之後,便拿了自己的衣物準備出門。

    沈如珩見她還要去偏房睡,便叫住了她:“我傷勢好多了。”

    “那你好生休息。”雲蕎其實已經不氣了,只是她將自己的東西搬了出去,再搬回來,總覺得心中彆扭,索性打算先晾他幾天,等哪日自己想明白了,再言其他。

    沈如珩知道,聰明如她,不會聽不出自己話中的挽留。

    他這個人冷情慣了,其實不懂得如何哄人高興,只能按照自己所理解的摸索着來。他一向不會將自己的慾望和想法擺在明面上,以前倒不覺得什麼,自從有了雲蕎,總覺着好像總與她隔着一層窗戶紙。

    捅不透,所以兩人才一直這般疏離客氣。

    雲蕎到了偏房中,輾轉反側,一直睡不着。

    她似乎想起了之前在齊家的時候,她也是像這般,日日守着空房。有時候齊思恆心情好些,還會來陪她喫個晚膳,只是每次他過來,王禾嬌總會又各種各樣的緣由將人叫走。

    起初她還盼着齊思恆來她房中,久而久之,王禾嬌三番五次將人支走之後她也就不盼了。

    誰料想,如今她竟然進了沈府,成了沈如珩的妻,睡了原本修給妾的房子,才又體會到這獨守一間瓦房的感覺。

    命運,確實挺讓人覺得有趣。

    也很弄人。

    陣陣睡意襲來,朦朧之中,雲蕎聽到珠珠在叫她。

    “嗯。”雲蕎被人打擾之後有些不太高興,哼唧兩聲,眼皮卻絲毫沒有掀開的意思。

    “少爺發熱了,額頭燙手,飛羽已經去找大夫了。”

    珠珠的話徹底驅散雲蕎的睡意,她豁然張開眼,起身問她:“多久了?”

    珠珠歉疚地回答:“我也不知,今夜本該我值守,但是少爺說他傷勢見好,讓我回去歇着。”

    說着,珠珠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我貪睡,便聽了少爺的話,去休息了。”

    “你這個丫頭,平日裏見你挺機靈,今日他出去了一個下午,早該知道會體虧,你還偷懶。”雲蕎披了件外衣,走在珠珠前面,回了主屋。

    “少夫人明知少爺身子欠妥,怎麼也沒有留在主屋睡下,還偏偏跑去偏房睡,院裏的人看着,還以爲夫人與少爺鬧了矛盾。”珠珠忍不住頂了句嘴。

    雲蕎回頭瞥她一眼,珠珠噤聲垂頭,不再言語。

    沈如珩迷迷糊糊睡着,雲蕎探向他的額頭,果真很燙,鎖骨處的體溫也燙的嚇人。

    讓珠珠端了水盆過來,漿洗了棉手巾,一塊放到了頭上,另一塊洇溼後替他擦洗手與胳膊。

    雲蕎並未解沈如珩的扣子,只將他露出的肌膚擦洗降溫,又替他換了額頭的手巾。

    大夫進門後,嘴上唸叨着:“你們就整日折騰我這老身子骨吧,早晚有一日,躺在病榻上的便成了我。”

    他雖嘴上抱怨,但是該做的檢查,還是替沈如珩仔細檢查了一遍。

    “傷口感染化膿引起的高熱。喝藥之前用水將身子擦一擦降熱,胸口、腋窩、大腿根部都要一併降溫,”大夫將他帶過來的幾味藥,選出來幾樣,混合好,扔到一旁的沉木案几上,“這些藥小火煎半個時辰,到時候將他叫醒喝了,若是沒有醒,你們自己想法子把藥灌進去。喝了藥就蓋好被子發汗,若是半夜還燒,再熬一副服下。”

    雲蕎:“……”

    她有些不清楚,到底是這醫館的大夫醫術有問題,還是想要公報私仇。

    交代替沈如珩用擦拭身子的方法降溫之後,雲蕎便安排大夫在院中睡下了。

    避免再出狀況還要去將人請來的麻煩。

    大夫估計也懶得折騰,便沒有拒絕。

    沈如珩這一病,雲蕎也沒辦法繼續回偏房睡了,過了不久,便看到珠珠將她在偏房放着的被褥抱了回來。

    “你把這些拿回來做什麼?”雲蕎不知珠珠起的什麼心思,只覺着這丫頭肚子裏憋着的都是壞水。

    “院中沒有適合大夫住的屋子了,我便將少夫人的行李收了,讓他住在偏房中。”珠珠古靈精怪地回,“少爺今夜身子不適,少夫人在這裏睡下,也便於看顧着些。”

    “你倒是學會自作主張了。”雲蕎恨不得上去擰珠珠的耳朵,還是忍了下來。

    雲蕎沒有叫下人過來替沈如珩擦洗,思慮良久,還是決定自己親手來做。

    輕手將沈如珩的衣衫解開,露出精瘦白淨的胸膛,雲蕎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將手落到他的胸口。

    總會在不經意間,指尖觸碰到他的肌膚,他體溫偏高,胸口也是熱的,彷彿炙熱的火爐,讓人不敢輕易下手。

    雲蕎儘量讓自己的情緒放緩,心無旁騖地替他擦着身子。

    好在有珠珠與飛羽偶爾進出房間,倒不會顯得這場面尷尬難爲情。

    要擦大腿內側時,雲蕎如何都下不了手,只將飛羽叫了進來,讓他替沈如珩擦洗了一遍。

    沈如珩期間一直睡着,大約發熱使身子難受,他的眉頭一直都是緊鎖的。

    擦完身子之後,替他蓋好被子,雲蕎擡手,食指指腹輕按在他眉心的位置,想將他的愁緒撫平。

    擦洗完畢後,沈如珩的藥也已經熬好。

    雲蕎輕聲喚他,把人叫醒起來喝藥,到底要比沉睡着灌進去更容易些。

    既然大夫都說可以叫醒,她也就順着大夫的意思來。

    叫了幾遍,沈如珩終於有所反應,半闔着眼睛看她,雲蕎難有的輕聲慢語:“如珩,起來喝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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