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蕎有些不解周妍芝此時出現在她面前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當初的事情已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在衆人無暇顧及之前的恩怨時，周妍芝大搖大擺的出現，似乎料定他們不能對她做什麼。
或者，她足夠自信她當下的地位，雲蕎不能撼動她分毫。
周妍芝大約也提前聽說過沈如珩身體康復之事，然而當她看到沈如珩一身樸素的長衫站在院子中時，她的眸光仍舊閃了閃。
她眼中的愛慕依舊，看到沈如珩時，那溢於言表的溫柔，似乎又讓她回到了之前在沈家大宅中的周妍芝。
沈如珩見到周妍芝，顯然也愣了一瞬，不過他很快調整過來，仿若無人般，徑直走到雲蕎身邊，攙扶着她進了房間。
雲蕎不知道看到這個畫面的周妍芝是和感想，只不過她總覺得自己後背被灼熱的視線炙烤，讓她略微有些不自在。
她沒有等任何人的邀請，竟然自顧自跟着雲蕎和沈如珩進了他們的房間。
雲蕎看過來的時候，周妍芝正巧左右打量臥房內的裝飾。
爲了低調處事，雲蕎從院中要屋內的裝飾都選了顏色不惹眼的裝飾，傢俱也都是美觀耐用的，沒有過分追求品質。
落到周妍芝眼中，自然是他們的生活水平大不如前。
畢竟曾經的沈家雖然落拓，家中的物件卻都價值不菲。
雲蕎買的這些不值錢的東西，自然入不了周妍芝的眼。
“出去等吧。”沈如珩開口道。
雲蕎看向沈如珩，他頭沒擡，連個眼神都沒有落到周妍芝身上。
周妍芝定然沒有想到在沈如珩眼中，她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與他是血親的表妹，而只是一個心存惡念，居心不良的舊人。
她怔了怔，沒有挪動步子。
沈如珩將雲蕎安置好之後，才又開口道：“蕎兒如今有着身孕，你與她向來有過節，有什麼事，同我說吧。”
說完，他率先出了房門，雲蕎能從窗戶看到他剛出去便站在了門口，目不轉睛地盯着阮雲蓉，等她從臥房走出去。
周妍芝意味不明地看了雲蕎一眼後，才默不作聲地從房間走了出去。
她前腳剛踏出房門，沈如珩後腳便將門關上，隔絕了她們兩個，他還順便從外面掩上了窗戶，叫了珠珠過來陪她。
沈如珩不信周妍芝，生怕她暗地裏對雲蕎下手。
周妍芝跟着沈如珩進了書房。
書房中放着沈如珩與雲蕎尋常看的書籍，書桌上更多的是沈如珩收上來的學生寫得文章和作業。
周妍芝似乎沒將自己當做外人，不問主人的同意便拿起桌子上的東西翻看起來，因爲她沒有碰雲蕎的東西，沈如珩便沒有制止。
末了，周妍芝將東西放回遠處，感慨道：“表哥竟然會選擇教書育人。”
“胸中半點文墨，總不能荒廢了。”沈如珩只順着周妍芝的話頭客套了一句，便說道，“你來這裏做什麼？又是怎麼找來的？”
“最近一兩年新搬來的，做生意的，姓沈的年輕夫婦。問一問便知道了。”周妍芝笑道，“只是想不到，你們的生活條件，不比京都了。”
“溫飽即可。”沈如珩回道。
“你的身體，是怎麼治好的？”周妍芝眼神□□裸地打量沈如珩，眼中半分希冀轉瞬即滅，“健康的你，似乎更有神采了。”
“蕎兒照顧的好。”
“你後悔過嗎？”周妍芝垂了眼眸。
“放你走嗎？”沈如珩反問。
她急切地反駁：“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我還能因何後悔？”沈如珩脣線緊繃着，“有些事情，我沒有追查不代表不想。”
即便如今，瞧見大了肚子的阮雲蕎，她都會萌生更歹毒的念頭。
不知一屍兩命，是什麼滋味。
“我本不該說出來的。”周妍芝後悔了，爲了曾經的種種，悔不當初。
“事情都過去了。”沈如珩如是說。
她後悔的不僅僅只有面對沈如珩時的曾經過往，還有她殺死的那個老男人。
若是當初她並沒有意氣用事，如眼下一般在那個男人身邊周旋，她也不會過居無定所的日子。
這些事情，她自然不會對沈如珩說。
在外人面前，她總要表現出她的驕傲與奢華。
因爲她沒有其他的東西，只有那個男人買給她的珠寶首飾。
那個男人沒有感情，一路走來，他的薄情寡義又處處留情，她看得清楚明白。
看到沈如珩矢志不渝的感情，自然嫉恨阮雲蕎。
她至今仍覺得，是阮雲蕎搶了她的姻緣。
因爲她本可以近水樓臺，卻被突然闖入的阮雲蕎奪走了一切。
她放不下過往，因爲她歸根究底，貪婪佔據着她。
她不過是跟着男人的商隊來的此處，打探着消息找到了沈如珩與雲蕎的住所。
周妍芝仍舊有瞬間的奢望，她想，若是阮雲蕎死了，沈如珩能不能帶着她遠走高飛。
她也清醒地知道，這僅僅是奢望。
沈如珩比她想象的還要不近人情，他說：他認識的周妍芝死在了獄中，他們只是陌生人而已。
沈如珩還對她說，她認識的沈如珩也已經死了，讓她忘了過往。
他知道水匪的事情是她找人做的，因此他才威脅她說，下一次再見，他便要爲阮雲蕎受到的驚嚇討回公道。
周妍芝覺得可笑，他們明明毫髮未傷，卻叫囂着讓她付出代價。
憑什麼所有好事都讓阮雲蕎佔盡呢？
沈家的直系誅九族，就連入土的老祖宗都難逃。
沈如珩和阮雲蕎卻可以全身而退，隱姓埋名的在南方過着自己想過的生活。
而她也換了名姓，卻只能夾着尾巴，踏足京都都要戰戰兢兢，生怕被人認出。
她不甘心。
永遠不可能甘心。
——
在沈如珩與周妍芝談話後，她居然一次都沒再來過。
雲蕎聽說周妍芝在的商隊已經離開了他們所在的城市，她還有一個月便要生產了，也不想將心思花費在這些瑣事上，便沒再放在心上。
只是她沒想到，周妍芝並未離開，她買通了車伕，在雲蕎坐馬車出門時，驚了馬。
她嚇了一跳，動了胎氣。
鮮血登時順着大腿流下來。
她似乎能感知到肚子裏小小生命的流逝，儘管設想過許多次，真的到了這一天，她還是害怕了。
車伕早就逃走了，珠珠跟她一樣害怕，哭着拉拽繮繩。
雲蕎整個人貼着車廂，兩隻手緊緊抓着欄杆和窗戶，想盡可能的穩住自己的身體。
她好像能聽到馬車飛馳時呼嘯的風聲，混着珠珠勒馬的哭喊聲。
她的力氣好像越來越小，就快支撐不住了……
幸好，有人幫忙將馬車攔了下來，珠珠的喊聲停了，馬車停好後，珠珠連忙鑽進車廂中查看她的情況。
雲蕎說話的聲音虛弱無力，因爲用力過猛，她的手泛着白，她邊緩緩坐好，邊說：“找個穩婆，快去！”
珠珠快速衝出馬車，邊跑邊喊。
雲蕎強撐着不讓自己睡過去。
她若睡過去，恐怕孩子與她，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