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回見

    上小樓雖說是當朝首輔聞道溪一手栽培出來的暗樓,但就連身爲大夫人親孫女的李相宜也未見過幾面。在李相宜爲數不多的記憶裏,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大人時常板着個臉,面容菱角分明,一臉的浩然正氣,不說話時更像是一個行俠仗義的江湖豪客,少有文人的書卷氣息。

    上小樓不養閒人,琴棋書畫於上小樓裏的女子而言就如同喫飯穿衣一般信手拈來。待到十二三歲時,樓裏上了些年紀的半老徐娘便會傳授房中祕術,如何叫人在牀榻上醉生夢死,如何叫人在醉生夢死間口吐真言,且不分男女。

    耳濡目染了這些年,天資聰穎的李相宜早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在燕小將軍身上,偏偏哪招都不好使。對付鹽油不進的燕小將軍自然也是有法子的,但李相宜心存顧慮,不敢貿然行事。生怕燕小將軍不講情面,事兒辦砸了不打緊,壞了君臣關係,那便是罪無可赦的死罪。

    李相宜一夜輾轉反側,清早起身時渾身透着慵懶,言語間有氣無力,燕白鹿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噓寒問暖了一陣,還特意囑咐後廚燉了補血養氣的湯藥。

    席間,將軍府來了一羣衣着統一,江湖人士打扮的精壯漢子,爲首的一人面目剛毅,管事領着他徑直去了燕白鹿跟前。

    那年輕男子打進小院起目光便不曾看向過李相宜一眼,而是目不轉睛的盯着燕白鹿,垂首舉臂道:“屬下丁開郎參見將軍,白馬營五十騎已到,恭候將軍發令。”

    燕白鹿轉頭看向男子,眉頭輕皺道:“怎麼是你,楊劍呢?”

    自稱丁開郎的男子支支吾吾了半晌,也不敢擡頭,低眉順眼道:“楊什長昨個兒夜裏喫壞了肚子,今早都沒從茅房裏出來,怕是難以勝任此行。”

    燕白鹿冷笑一聲,道:“就楊劍那狗腸子喫什麼拉不出來?這事兒,怕是祖父編排的吧?”

    丁開郎心中懊惱萬分,暗自將老將軍埋怨了千萬遍,但面上仍勉力保持鎮定道:“將軍明鑑,此事確與大將軍無關,要怪就怪楊劍那老小子自個兒沒分寸。”

    燕白鹿將手中湯匙一丟,摔在白瓷碗裏哐當作響,一旁看熱鬧的李相宜分明瞧見,那身形健碩的年輕漢子渾身顫抖了一下。

    一身魚龍男子錦服的燕白鹿肅然起身,常年習武的體魄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單薄無力,反而稱得英氣勃發,束起玉冠後眉眼間更顯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態,她負手而立道:“既如此,那就讓他自行領罰二十軍棍,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實在可惡至極。你好歹也是一標標長,此行委實有些大材小用,祖父那,我自己去說,你先回營去吧。”

    丁開郎不敢阻攔,只得在燕白鹿與他擦肩而過時趕忙轉身道:“啓稟將軍,大將軍昨日便已出城遊獵,至今未歸。”

    走出幾步的燕白鹿腳下一頓,回身看向他,嗓音中壓着幾分怒氣道:“此事我怎不知?”

    顯然對此心知肚明的丁開郎,只把頭垂的更低,小聲道:“屬下不知。”

    不知作何心思的燕小將軍面色一沉,沉默了半晌,低聲呵斥道:“滾去前堂候着!”

    在面對三百北契黑馬欄子都不曾露怯的丁標長頓時如臨大赦,頭也不回的一溜煙跑出了小院。

    燕白鹿立在原地沉思了半晌,期間李相宜自顧自喝着某人好心好意一大早給她備的湯藥,也不出聲。待一碗鹹鮮爽口的湯水喝完,就聽見了某人的一聲輕嘆。李相宜擡頭看去,燕白鹿正朝她走過來,比較起李長安的雌雄莫辨,燕白鹿英氣歸英氣,但舉手投足間仍是女子的陰柔多些。

    李相宜面帶微笑,只等燕小將軍開口。

    燕白鹿在她面前站定,深吸了口一口,道:“姑娘若是喫好了,咱們便啓程吧。”

    李相宜點點頭,“好。”

    正午時分,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鄴城。

    燕字軍在江湖中聲名顯赫,燕赦大將軍的天下第一刀爲人津津樂道,但數十年來也沒哪個英雄好漢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莫說要與大將軍一較高下,就是燕字軍的大營都進不去,求路無門的江湖高手大都只得望而嘆興。

    身爲天下第一刀的獨孫女,燕白鹿的名聲自幼便威名遠播,但幾乎無人見過廬山真面目,倒不是什麼養在深閨人未識,而是生在軍營,長在軍營的燕小將軍極少行走江湖,以往也鮮少有這種機會。

    但不妨礙燕小將軍是個體貼人兒,李相宜坐在燕白鹿特意爲她準備的馬車上,耳邊是隔着一道木板傳來的悠悠馬蹄聲,她不自覺的揚起了脣角。

    燕字軍五十騎走的是前些年在燕赦大將軍的據理力爭下修葺過的北涼道,路面平坦不說還格外的寬敞。莫說並排行使四五輛馬車,便是宛如龐然大物的攻城車也可輕易而過,足以稱得上商歌最爲寬闊的官道。只不過當年爲了修葺此路,燕赦大將軍沒少在朝堂上與那些只拿俸祿渾渾噩噩度日的言官爭的面紅耳赤,所幸女帝陛下雖是女子,雄才偉略卻絲毫不輸那些只會紙上談兵的殿堂百官。

    而在另一條前往武當山的官道上,有一輛素頂馬車疾馳而行,駕車的馬伕是把好手,前些日子下了些薄雪,路面溼滑,但馬車依舊行使的如履平地。

    車簾掀起一角,露出半張臉來,那雙丹鳳眸子微微眯起,乍一眼看去有些辨認不出此人男女,卻正是傷未痊癒故而棄馬從車的李長安。

    轉回車內,李長安看着對面抱劍閉目養神的白衣女子,笑呵呵道:“我猜燕將軍八成已在來的路上,咱們要不要打個賭?”

    白衣女子意興闌珊的睜開眼,面無表情道:“哪個燕將軍?”

    身爲小天庭山大弟子,但對於江湖中人卻一知半解,反而是廟宇中下至地方郡守,大到朝堂大員悉數皆知的女子,也只有顓孫洛陽一人。

    李長安會心一笑,道:“自然是咱們的燕小將軍。”

    洛陽思量了片刻,有些懊悔不該問出如此愚蠢至極的問題。難不成燕赦大將軍會親自來,那武當山豈不是要雞飛狗跳?於是,她重新閉上了眼,不打算理會。

    可李長安早已習以爲常,又自顧自的道:“你就不想會會她?指不定日後你們沙場上見……”

    洛陽霍然睜開眼,死死的瞪着李長安,後者乖乖將餘下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離開壽陵鎮已有十來日,洛陽別過臉,低聲問道:“今日是不是可到武當山?”

    李長安若有所思的道:“傍晚前應是能到。”

    洛陽轉回目光,平聲靜氣道:“到了之後,你等你的人,我去尋我師父,咱們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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