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175 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紫氣天來

    林白魚上山頭一日便被告知,武當後山乃禁地,不可踏足半步。而今,那位名字古怪的馬道長卻領着那一行人去了後山,且無人阻攔。這讓身爲權貴子弟的林家小姐不禁自問,難道練就武道巔峯,天下無敵便可視人間規則如無物?那古人聖賢讀來有何用?誰的拳頭硬便聽誰的不就好了?

    活了十八年,林白魚頭一回對所學至今的聖賢典籍產生了疑惑。貼身丫鬟春暉也察覺了小姐與以往不同,小姐不再終日讀書寫字,而是時不時便去三清宮後一處景緻宜人的小山坡眺望不遠處的後山峯頭。那裏有幾間竹屋,不時可見人影走動。

    這個小山坡是去後山的必經之路,每日馬無奇要從此處來回往返三趟給李長安一行人送飯菜。今日是馬無奇第三回見着了那身白衣,仍是舉目眺望卻無言的姿勢。

    馬無奇本想當做沒瞧見,這姑娘不去尋掌教師父的晦氣是好事,可若惹惱了李長安,怕是武當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念及此,走出去幾步的中年道士返身折回,苦口婆心道:“林小姐,聽貧道一句勸,趁着風雪未來,趕緊下山去吧。”

    昨日李長安在大廣場上當着衆人的面,託林白魚給山上所有女冠傳話,請她們擇日下山。如林白魚這般生來便帶傲氣的官宦女子自是不會照做,可當時就在林白魚身後的幾個女子一字不漏的聽了去,私下裏一傳十,不知曉的也就都知曉了。但吏部尚書的女兒都沒下山,她們這些州郡官員的女子哪敢輕舉妄動。

    林白魚不爲所動,只淡然道:“馬道長懂天象,可測風雨?還是說,此風雪非彼風雪?”

    沒仙氣更無膽量的中年道士偷偷朝後山瞥了一眼,好似生怕誰人聽見一般,小聲道:“觀天象不敢說,在山上待了十年,何時有風雨還是知曉的,過兩日定有一場大雪,到時林小姐想下山都下不成了。”

    在山上這些時日,素來待人親和只尋掌教黴頭的林家小姐忽然生出一股怒意,轉頭望向中年道士,皺眉道:“我爲何要下山?李長安說什麼我便得照做,她是一山之主,還是一朝君王?”

    馬無奇嚇的肝膽俱裂,幾欲轉身就跑,恨不得扇自己幾嘴巴,時不時朝後山瞥兩眼,哭喪着臉道:“我說林大小姐,您與那李長安置什麼氣,她讓你們下山也是爲你們好,武當山缺這少那的,哪有京城府邸住的舒坦。再說,北雍是李長安的地界,您在這兒與她計較豈不是自討苦喫?”

    尋常女子聽到這興許已有些動搖,再不濟心中也有了一番權衡,可生在書香門第,自幼在仁義禮智信的聖賢教誨下浸染的林白魚卻未有絲毫動搖。

    她大義凜然道:“北雍如何,武當又如何,便無王法了嗎!燕赦大將軍尚規行矩步,她李長安憑什麼一手遮天!”

    馬無奇驚的目瞪口呆,正不知所措間,便聽山坡下傳來一聲譏笑。

    “就憑我眼下宰了你,姜家女帝也不敢拿我如何。”

    林白魚猛然望去,便見一襲青衫負手緩步而來,身後跟着一名身段婀娜的美豔女子。

    隔着老遠,莫說李長安,便是境界猶在洛陽之上的蔣茂伯也不曾聽清山坡上的二人爲何爭執,但從二人的神情中卻不難猜出言談的內容。

    離開了父輩靠山,孤身一人來到武當山的林小姐顯然拎不清眼下的情形,不若見着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早該服軟示弱了,而不是面不改色,信誓旦旦的道:“我不信。”

    林白魚相信李長安什麼齷齪手段都敢使出來,但其中不包括殺人,尤其是玩笑一般殺一個朝廷命官的女兒。

    李長安勾了勾嘴角,一面挽起袖口,一面笑道:“要不咱們試試?”

    一道圓潤的身影橫在了二人中間,馬無奇訕笑道:“李姑娘,看在小道的臉面上,咱們有話好好商量,如何?”

    誰知,李長安半分情面不給,道:“馬道長,你哪來的臉面?”

    一直站在李長安身後的安靜女子,此刻上前道:“莫髒了公子的手,讓奴婢來。”

    林白魚只覺眼前一花,那美豔女子便已至跟前,手刀迅如閃電插向她的胸口。林白魚情不自禁閉緊了雙眼,卻無預料之中的疼痛。再睜眼時,只見中年道士彷彿換了一個人,再無半分市井小民的畏懼模樣,一身浩然正氣顯出了幾分世外高人該有的仙家氣度,他一手死死拑住了女子的手腕,竟是半點不退讓。

    女子轉頭望向李長安,後者輕輕點頭。

    待女子退回李長安身後,馬無奇打了個稽首,沉聲道:“李姑娘雖於武當有恩在先,小道卻也不能袖手旁觀,還望姑娘多多海涵。”

    李長安微微眯眼,一副意興闌珊的神情,看了一眼道士身後的林白魚,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待我下山之時,林小姐若還未走,到時就莫怪李長安不講規矩了。”

    直到瞧見那襲青衫回了竹屋,馬無奇這才緩了口氣,轉身對好似失了魂一般的林白魚道:“林小姐,聽貧道一句勸,趁風雪未來,早日下山。”

    林白魚彷彿兩耳不聞,胸中如擂鼓一般,她只知曉,方纔李長安是真動了殺心。

    中年道士長嘆一聲,搖頭離去。

    竹屋前,白衣望白衣。

    洛陽素來對這類官宦女子談不上喜惡,自然也就不關心那女子的死活。只是見不慣李長安的作爲,真有本事就去尋那手握權柄的女帝黴頭,欺負一個柔弱女子算什麼。

    余光中,瞧見那襲青衫歸來,洛陽收回目光,轉身回了竹屋。

    李長安朝身後的玉龍瑤擺了擺手,獨自跟進了屋子。

    屋外夜幕將臨,唯剩殘縷餘暉。

    竹屋內的方桌上,躺着一柄封在烏鞘中無劍柄的神術,不見通體冰幽。李長安雙指緩緩撫過劍鞘,指尖瞬時被鋒芒劍氣劃開幾道細小傷口。

    洛陽一把拿起神術,瞪了她一眼,溫怒道:“尋死!?”

    李長安低頭含了一下指尖,笑道:“今夜過了子時,你帶上此劍,隨我去個地方。”

    洛陽皺着眉頭道:“那些女子尚未下山,你就不怕被人瞧見了什麼?”

    李長安看着仍舊滲出血珠的指尖,笑意深長:“無妨,瞧見了更好,從她們口中傳出去,天下人才多信幾分。”

    用過晚飯,衆人各自散去,李長安在屋子裏獨自待到深夜。出門時,便見黑衣老者蹲在門邊。先前喫飯時,李長安便囑咐過,今夜誰都不許陪同。

    蔣茂伯低聲道:“不是老夫信不過武當山,呂玄囂爲轉世仙人,那洞中的天地正氣必然與你身上的天道補漏相沖,你可想好了,當真不要老夫爲你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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