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180 章 第一百八十章
    第一百八十章佛前一杯茶

    商歌王朝官路驛道尤爲寬敞平坦,有“天下十三道,道道出商歌”的說法。這其中又以北雍兩條通東南的主軸幹道,劍南道與北涼道最爲值得稱讚。北雍境內的驛道每隔三十里便設有一處館驛,且每逢戰事,除卻甲士與驛卒其餘閒雜人等一律不得踏足。也因此,北雍的戰況總是以最詳細,最精確,及最快的速度傳達至長安城。

    故而,每年花費在北雍官路驛道上修繕的雪花白銀,商歌兩代帝王都從不曾吝嗇。

    而建立起這條令北契都不得不東施效顰的烽火驛道,則出自李長安的父親,飛將軍李世先之手。其後末端細節上的完善,則多半歸功於遮雲樓裏那位二十年不出樓的元絳先生。

    那夜暢談中,李元絳曾多次點評李世先的先見之明,俱是讚不絕口。老話雖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可打仗說白了比拼的就是一國之力,一軍之將再如何雄兵偉略,身後支撐的糧草不足,銀子不夠,拿什麼去鑄甲鑄刀,拿什麼去餵飽甲士馬匹。而在幕後支撐起一軍戰力的便是遠在皇城中的天子,天子發號施令,給足了餉銀糧草,甲士才能提刀上馬殺敵。這其中,送達軍情的驛道便顯得尤爲至關重要。

    但也有弊端,一旦北契馬蹄踏破北雍,這條平坦大道便成了敵軍通暢無阻的終南捷徑。於此李元絳卻有獨到見解,此弊端只指長安城,於北雍而言卻極則必反,如此一來,若不想有一日被北契鐵騎兵臨城下,龍椅上的那位就得想盡法子讓燕家守住古陽關,而非處處與燕家爲難。

    李長安時而與燕白鹿說起北雍如今的局勢時,李相宜一直在旁旁聽,私下裏倒是對這個只會狐假虎威裝腔作勢的女魔頭改觀不少。以往只從旁人口中聽聞,李長安棋力不俗,甚至可與春秋三大魔頭之一的範西平平分秋色,又說李長安那些年是如何玩弄人心於股掌之間,連老首輔薛弼都拿她沒法子。諸如此類,聽的多了,也就當不得真,畢竟都是一甲子前的陳芝麻爛穀子。好漢不提當年勇,而且李相宜覺着,李長安當年之所以橫行霸道,多半仍是因其女子劍仙的實力,令天下人都爲之畏懼罷了。

    如今不就是最好的證實,跌落谷底的李長安不照樣虎落平陽被犬欺,只不過那些“犬”可不是什麼撇腳小嘍囉,隨便拎出一個來都能叫江湖中任何一個大宗門吃不了兜着走。

    李長安若非這份遠超常人的眼界與城府,興許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既能回回都死裏逃生,那李相宜就不得不承認,李長安不只是個仗勢欺人,長的又有幾分姿色的花架子而已。

    離開武當山,一行人走了半月的路程,才優哉遊哉出了北雍。重新打熬的歷程有苦自知,但換來逐漸恢復的體魄,至少不再整日病懨懨一般。按照李長安自己的話說,照此下去,再花一月功夫從青州到長安城,回到四品境界問題不大。只不過才入青州,長安城那邊就派人帶了女帝親下的口諭過來,說春闈前若未到京畿,朕就派遣禁衛軍親自相迎。

    來傳口諭的人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宦官,從身上鑲紅的時服便能看出,小宦官在宮內沒什麼品秩,但鑲了紅則應是女帝身側的近身內侍。

    小宦官千里迢迢而來,緊趕慢趕,在半月內便到了位於青州與北雍邊界的桃鄰縣。足足在城門口等了三日,都沒見着人影。之後得了消息,李長安一行人出了北涼道後便繞道走了小路,打算直奔東邊的五陀山。窮追不捨下,這纔在半道終於趕上了。

    小宦官自是沒見過李長安,只是從老宦官的師父口中聽聞過,多是些大逆不道,殺人如麻,心思惡毒的言語。小宦官惶恐不安了一路,在馬車前求見時,嗓音都不自覺帶着顫聲。但瞧見那襲青衫從馬車裏出來時,小宦官有些不相信眼前這個和顏悅色,樣貌雌雄莫辨卻生的極爲好看的人便是師父口中的女魔頭。

    那人坐在駕座旁,雙手攏在袖中,始終一副笑臉相迎。

    小宦官壓下心頭雜念,畢恭畢敬傳了口諭,那人竟也不惱,只滿口道知道了知道了。隨後便問他吃了沒,要不要一同去前邊離着不遠的都龐城喝一杯?小宦官嚇的不輕,連忙婉拒,話剛出口便有些後悔,生怕掃了此人雅興。所幸李長安與傳聞中的女魔頭半點兒都不沾邊,客套了幾句便放他回京覆命。

    只是放了人之後,女魔頭忽然有些後悔,自言自語道:“哎呀,應該宰了那小子的,如此一來,我看姓姜的丫頭還敢不敢耀武揚威。”

    一旁駕車的燕白鹿扯了扯嘴角,沒有搭腔。

    逃出一里地外的小宦官坐在馬車內,沒來由的背脊一寒,渾身打了個激靈。

    之後的行程在女帝的“催促”下加快了不少,不出半旬一行人便到了五陀山腳下。

    時節正值三月開春,周遭城鎮有不少藉着踏春遊賞爲由攜美眷上山燒香拜佛的世家子弟,山腳下的茶肆生意也跟着愈發蒸蒸日上。

    爲了避開午時正陽,李長安在茶肆前叫停了馬車。

    玉龍瑤掀起車簾便見李長安從前頭的馬車下來,而後走了過來,笑道:“咱們歇歇腳,既入了鄉,便也隨一回俗,嚐嚐當地的佛前茶。”

    坐在最裏頭的李相宜探出半個腦袋,瞧了一眼人滿爲患的茶肆,冷着臉道:“我在車上等着便好。”

    而後又見一襲白衣徑直下了車朝茶肆走去,當下臉色有些陰晴不定。堂堂東越公主都不怕那副禍國殃民的容貌招惹是非,她一個花魁瞎操什麼心。

    好在善解人意的燕小將軍多了句嘴,“在車上待了兩日,下車透透氣也好。”

    在京城被萬人捧在手心裏的李花魁踩着燕小將軍鋪好的臺階下了車,順帶還斜了那不知好歹的王八蛋一眼。李長安蒙冤的有些莫名其妙,但當下心情不錯,便也懶得與她計較。

    這一行人在茶肆老闆眼裏,蓬蓽生輝四個字的份量那都輕了。再一看身後跟着的佩刀甲士,老闆心口頓時涼了一截。青州授封於燕南王,也就是當今陛下的嫡長子,大皇子姜祁。自古青州便土地富庶,雖遠不及揚州,但每年上繳的賦稅也是九州之中的前三甲。故而,被陛下批言不堪重用的燕南王,在執政這幾年中一直相安無事。只不過青州畢竟是北邊最後一道防線,有一支人數超過五萬的精銳屯兵於此,其中步卒四萬餘,騎卒不過一萬。

    茶肆老闆眼睛再瞎也瞧的出,這幾名甲士與青州軍的不同。在商歌,北雍鐵騎自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也就揚州武陵王麾下的飛鳳騎可與之相較一二。姜祁這位燕南王在練兵上顯然沒什麼本事,所幸青州幾位將軍皆是出身邊關的將種子弟,在天奉元年的幾場大戰中都立下了不小的軍功,練兵之法自然就延自燕字軍。否則這北邊的最後一道防線便如紙糊的一般,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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