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182 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姓王的女子

    吃了幾口牛肉便停下筷箸的白衣女子瞟了一眼李長安,眼神中透着詢問。李長安趕忙搖頭小聲道:“我對天發誓,這事兒跟我沒半顆銅錢的干係,我連這姑娘是誰都不知曉。”

    打從趙家村借宿那一夜起,洛陽就對李長安的“精心佈局”耿耿於懷。燕白鹿不曾多想,只覺着趕巧在趙老太家住了一宿,又趕巧趙老太的兒子就在白馬營。心思更加細膩的洛陽卻覺着這一切都並非巧合,否則天底下哪來這麼多湊巧偏偏都趕在了一起?

    這些小事看似平平無奇,無形中卻對燕白鹿將來執掌兵權推波助瀾,若非李長安有意設計,那多半就與遮雲樓的那位先生脫不開干係。放在以前,身爲小天庭山大師姐的顓孫洛陽自是不會留心,更不會以東越公主的身份深思遠慮。僅是一年的光陰,洛陽自覺從楚寒山身上受益良多,不若莫說看清北雍眼下的局勢,李長安行事的深意恐怕連丁點皮毛她都看不透。

    澹臺清平曾言,李長安爲人有君子之風,向來敢作敢當,即便馬後炮也從不矢口否認。這一點上,洛陽倒是不置可否,李長安混賬歸混賬,做起真小人來也從不含糊。

    既然不是李長安精心安排的好戲,洛陽便對那冒冒失失,可謂不自量力的驕橫女子失了興致,轉而看向同樣一身武服,氣態英姿卻要勝出那女子幾層樓的燕白鹿。

    於洛陽而言,同行的這些人皆是敵非友,除卻李長安不談,當中又以燕白鹿這個未來燕字軍的掌權人爲首。雖說燕字軍常年被北契所牽制,出兵南下的可能少之又少,可保不齊東定軍會在練兵或是軍律上以其爲效仿。這並非空穴來風,如今東定軍的統帥白起便出身北雍,而山陽城外的長野廣地,無疑最適合騎兵對陣衝殺。眼下能從燕白鹿與白馬營的身上多推敲出幾分燕字軍的祕辛,以後戰場上便能少死幾千甚至上萬名東越士卒。

    燕白鹿不知身後的人心變化,只看着那強撐硬氣,緊閉牙關的女子,冷笑道:“你可知私藏軍械機弩乃死罪?你若仍不肯開口,本將便將你就地正法,待回北雍後便把你的屍首掛在城頭,等你家中親眷來認屍,再行問罪!”

    女子面如紙金,許是仗着家世不俗在外橫行霸道慣了,如今碰上個真正的狠角,那份紙糊一般的底氣也就硬不起來了。女子緊咬着下脣,嘴角仍是止不住的顫抖,眼底竟有些梨花帶雨的跡象。

    女子生的有幾分姿色,在北雍算得上相當不俗,換做李長安興許真就軟下心腸,溫言相勸幾句,可惜碰上了不好女色,更不懂憐香惜玉的燕小將軍。

    燕白鹿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見女子依舊執迷不悟,沉聲喚道:“寧將軍,砍下她的頭,挑三名白馬營的人將她的屍首送回鄴城。”

    “得令!”

    一旁的齊和玉眼見那名身形健碩魁梧的披甲男子一腳輕挑起地上掉落的環首刀,一臉陰沉的走向那女子,便再按耐不住衝動。縱使方纔那一瞬,他已猜出那位姓寧的將軍是何人,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女子喪命在刀下。

    齊和玉並未挺身攔刀,而是快步走到李長安那邊,隔着幾步外,懇求道:“還請姑娘刀下留情,王姑娘乃是北雍刺史王右齡的獨女,縱然犯下大錯也應先知會王刺史一聲,在下相信以王刺史的聲譽絕不會包庇私縱。”

    李長安不溫不火的笑了笑,指着燕白鹿道:“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麼,要砍王姑娘腦袋的是燕小將軍,又不是我,你找她說去。”

    聽到燕小將軍這四個字,齊和玉臉色愈發慘白。

    茶肆外,燕白鹿輕擡手,寧折停步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女子始終與燕白鹿四目相對,即便畏死亦絲毫不避,這讓燕白鹿神色緩和了些許,平靜道:“你若是別州刺史府的小姐,本將尚可網開一面,她們不知曉北雍軍律,身爲王右齡的女兒能不知曉?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本將絕不姑息。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

    燕白鹿這三個字在北雍紈絝子弟的心中,好比天下人對李長安的畏懼。那些滿肚子草包,只知花天酒地的將種子弟在酒桌上趁着酒興,甚至敢對女魔頭破口大罵,但無人敢對燕小將軍有半分的不敬。頭一個不信邪的好漢,被年僅十五歲的燕小將軍雙手用馬繩捆着綁在馬後,從南城門一路縱馬拖到了北城門,寬敞的主軸城道上彷彿被人用硃筆畫了一條血線。打那之後,再沒哪個不要命的敢在燕小將軍的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

    如今燕小將軍說要砍她的頭,以正軍法,王西桐相信,這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將軍絕不是嚇唬她的。

    王西桐吸了吸鼻子,終於開口道:“我說了你可別不信,我在路邊撿的!”

    燕白鹿臉色陰沉,正打算親自上手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刺史之女,就聽身後傳來一陣毫不遮掩的哈哈大笑。

    李長安起身走到燕白鹿身側,看也不看面色由青轉黑的燕小將軍,笑着俯身問道:“敢問姑娘在何處撿的,我好拉着牛也去撿一大車。”

    王西桐瞪着她,竟渾然忘卻了身處何種境地,又羞又惱道:“我呸,天上就算掉餡餅,也沒你李長安的份兒!”

    李長安直起身,摸着下巴,一副奇了怪哉的表情,道:“王姑娘,你與我有仇?”

    王西桐抿着嘴沉默了片刻,小聲嘀咕了一句:“沒仇……”而後輕輕別過臉,似是不願看見她一般,“就是瞧你不順眼。”

    李長安嘖嘖了兩聲,含糊不清的道:“怎麼好似天下姓王的女子都不待見我……”

    獨獨聽見了的燕白鹿默然斜了她一眼,有些不易察覺的玩味。

    李長安自嘲完後,再度俯身朝王西桐攤開一隻手,勾了勾。王西桐先是一愣,而後臉色大變,一臉驚恐的看着李長安,雙手猛然護在胸前。

    燕白鹿想笑,卻不能笑。

    李長安臉一黑,懶得再與這個腦子拎不清的刺史之女戲耍,徑直伸手奪過了掉在她腳邊的弦機弩。王西桐大驚失色,慌張之餘趕忙伸手阻攔,李長安卻已抽身而去,將弦機弩遞到燕白鹿面前,問道:“這是現役的,還是舊時的?”

    燕白鹿接過弩,仔細端詳了一陣,而後轉身又遞給了身後的寧折,道:“寧將軍,我若沒記錯,這應該是第二代的機弩,十幾年前便更替新陳,我只聽祖父提及過,不曾親眼見過,你看看。”

    寧折拿在手中,只粗略掃了一眼,便篤定道:“將軍說的沒錯,這確是二代機弩,爲求殺傷力更廣,設有三條箭道,射程不足百步,且上弓拉弦間隔長,三代雖有所改進,但對機弩手的臂力仍是太高,故而現役所用的弦機弩才取輕避重,改爲兩條箭道,同時射程更遠,後發力更強。”

    弦機弩重新回到李長安手中,她把玩了一下,而後將弩頭對準了王西桐,笑着道:“五十步內,弦機弩一箭號稱可匹敵小宗師一劍,這二代舊弩怕是隻高不低,王姑娘,你先前想用這玩意兒一箭射穿我的腦袋,且不說你私藏機弩一事,僅刺殺我一事而言,光砍你一人的頭可不夠啊。”

    王西桐似緩了過來,咬着牙忍着疼站起身,冷笑道:“你以爲你是誰?憑什麼要刺史府的人抵命?”

    李長安眯起眼打量了她的神情片刻,笑意玩味道:“看來你只知我途徑於此,並不知曉我究竟要去哪兒。”

    不遠千里而來與李長安“巧遇”的王小姐面色微變,疑惑多過驚懼。齊和玉心中卻猶如驚濤駭浪,整個北雍都知曉刺史王右齡是女帝擺在明面兒上的眼線,儘管北雍官場上下都有意無意間刁難王刺史,卻無人敢明目張膽的動他分毫,無形中便助長了王小姐的驕縱氣焰。這回來青州,據王西桐說,是從她爹爹那打聽來的消息,雖不知目的在何處,但看李長安所走的路線多半是要去五陀山,於是便讓私下裏與王刺史交好的齊將軍四公子周全王小姐左右。

    起先王西桐只說在北雍一直沒機會見識見識這位傳聞中的風流人物,此番若遇上了最好,若遇不上便權當遊山玩水來了,又恰逢齊和玉正要上五陀山爲父親齊陽翰求佛前茶,便有了眼下這一幕。齊和玉雖不知李長安爲何要來五陀山,但他卻知曉王西桐所不知道的,李長安此番南下,可是爲了進京面聖啊!若死在青州,死在他眼皮子底下,燕南王的爵位保不保得住他不知曉,至少青州一衆文武官員都逃不了罪責!

    換做旁的世家子興許並非如此想,只因齊和玉有個出身北雍的父將,知曉一些,甚至連京城官員都不曾知曉,有關李長安與姜家之間的祕辛。

    江湖上,少有不要命的敢招惹李長安,因其強大無匹。而在廟堂上也無人敢招惹李長安,則因聖意難爲。女帝陛下都不曾開口,誰敢先要了李長安的命!?

    齊和玉如今腸子都悔青了半截,早知姓王的丫頭這般不惜命,他寧可自領三十軍棍,也不來當勞什子護花使者。就在他欲趁着無人留意,準備溜之大吉時,身後傳來一聲閻王爺的催命符。

    “齊公子,去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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